屏气凝神地等了一会儿,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模模糊糊地从前方昏黑的林子里浮了出来。
从声音上判断,来人不止一个;但既没有火把照明,也没有人说话。这一行窸窸窣窣的人影越走越近,走到林鱼青身边十余尺远的地方时,忽然所有杂音都消失了。
林鱼青没有动,呼吸放得更轻了。夜晚的山林间,除了风吹过时,万籁俱寂。
过不多时,杂音又一次从原处响起来,一行人步伐沙沙地远去了,重新投入了黑暗,仿佛一转眼就被山林吞没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林鱼青才站起身,仍然猫着腰;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他接下来要干的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务必小心为上——要是朵兰得知了他的计划,一定又会说他太儿戏了吧?
看了看天色,少年再次上了路。
月光越来越黯淡,后继乏力,终于彻底消失在沉黑的夜空里。当林鱼青摸黑穿过了半片山林,开始逐渐焦虑起来的时候,林地外的远方,终于隐隐亮起了一抹小小的火光——他精神一震,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几步冲向树林边缘,躲在一棵树后探出了眼睛。
没错,他总算找着地方了。
林木在这儿停止了生长,山坡缓缓下沉,逐渐延伸出一片水草丰美、树林环绕的小小平原。如果从西方出发,这片空地就是附近最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现在,草地上已经搭起了一圈儿帐篷,点起了三两堆篝火。
明亮橙红的火焰照亮了夜空,映红了袅袅升起的白烟;坐在篝火旁的十来个人,在身后的草地上投下了长长的黑影,衬得一旁拴着的马匹都小了。风从那头吹过来,带来了他们模模糊糊的谈笑声,和一阵阵扑着酒气的暖意。
太好了,林鱼青靠在树上吐了口气。
他原本还担心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不过现在看来时机正好——从腰间掏出小刀,他在自己的衣服、裤子上胡乱划了十多下,将一身好好的衣服划了个破破烂烂。正要收起刀,林鱼青想了想,还是小心地将刀插进了靴子里。
“这种小刀没什么用,”
就在林鱼青伸手抓乱头发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耳边响了起来,将他惊得浑身一震——压下砰砰心跳,他用气声抱怨道:“你吓死我了!”
天光昏暗,就算是林鱼青,也只能看清楚自己肩膀上那一双弧度流畅、泛着盈光的银色眼睛;余下的,都融在了黑夜里。闻言,乌黑竖瞳在银光里转了一转,看向了他。
“你太冒险了,”这个声音所说的每一字,都像是缭绕着云烟。“我告诉过你,刚刚寄生在人身上的这段时间,是坠灵力量的最低谷。”
“不是说我冒险,就是说我儿戏。”林鱼青学着它的口吻嘀咕一句,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拍在脸上:“幸亏我没让你多跟她接触,不然今晚的计划也要露馅。”
“没有你的同意,我当然不会告诉她。”
“那不就行了?我说过,我可是想智取的。”
“但是——”
“龙树,”林鱼青打断了它,“朵兰的那只坠灵,从来不说话。”
从肩膀上,顿时传来了一道闷闷的出气声。
“好啦,”林鱼青安抚似的说道:“我要把你收起来了,让那些骑士发现我有坠灵就糟了……”
不过不等他动手,一双银色大眼已经倏地从肩膀上消失了——从龙树在洪水中救下他的那一夜起,林鱼青就意识到,自己的坠灵性子有点儿骄傲。
要是计划成功,他保住了自己一命的话,到时候再哄哄它好了……林鱼青一边想,一边深深呼了一口气,本来想放松一下精神,脑海中却不知怎么浮起了昨日那一位盐糖贩子的叹息。
“……听说是从首都夕夜出发的,”那个褐色皮肤的小贩,唉声叹气的样子仍旧清清楚楚:“教皇冕下好像把教廷审判团里的所有骑士都派出来了,连那十一位骑士长都出动了,好像在联邦到处搜捕有坠灵的人……要我说,坠灵是皇帝殿下和贵族老爷们才有的传家宝贝,跟咱有啥相干?什么时候平民也有坠灵啦?喏,这不是到咱这儿来了吗,就西边,有几个跟我做生意的村子,现在有一半都空了,叫一把火给烧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
正如朵兰所说,有了坠灵以后,林鱼青果然带着龙树,漫山遍野地疯跑去了——在一条偏僻山路上,他遇见了那个神态仓皇的盐糖贩子。
林鱼青往小贩手里塞了一把嚼起来清甜、还咯吱作响的猫叶子,歉疚地告诉他自己村子不需要买他的货,把他打发走了。看着那个小贩背着盐袋子,在山路上远去的背影,他得到坠灵的喜悦,一点一滴地从身体里流走了。
两天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让愤慨、担忧等种种无用的情绪,渐渐发酵成了今夜的计划。
望着远处的红红篝火,林鱼青掉转了个方向,终于一抬脚,冲出了树林。
“骑士大人们,救救命!”
少年刚刚手脚笨拙、连滚带爬地冲下了缓坡,远处的人立即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伴随着他们腰间链甲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林鱼青的呼救也一并回荡在空气里:“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站住!”一个男人喝了一声,一把捞起地上的佩剑,大步迎上来。
像控制不住腿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