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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撄宁撩起衣袍,李为止方才发现,她右腿膝盖处的底裤被什么划破了,露在外头的皮肉血淋淋一片,触目惊心。
“走路不长眼睛!”他一边低低地骂她一句,一边扶她在平坦的地方坐下来,随后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块白布,闷着头为她包扎了伤口。
撄宁也懊恼自己怎么没长眼睛,更看在他为自己包扎伤口,其实刀子嘴豆腐心的份儿上,低着头,垂着眼睫,没有回嘴。
再起身走路就有些不利索了,每动一下,伤口都很疼。
李为止终于忍不住在她身前蹲了下来,闷声道:“上来。”
撄宁犹豫了一下,意欲逞强,“不用……”
话音未落,李为止已反手抱住她,不耐烦地将她背了起来,“等你这样走,天黑也下不了山。”
撄宁只得老实地趴在他背上,一动也不动。
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儿,她竟觉得有点好闻,有点清新……她喜欢这个味道。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夫君葛郢。
葛郢身上,也有这种清新的味道,像是夏日里的玉簪花,像是冬日里的白木兰……但不知得知卓家二娘子“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太后赐婚之事就此作罢之后,葛郢他,有没有回到皇城?
她的思绪,夹杂着前尘往事,越飘越远。在李为止身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李为止已背着她走在了一条山野小道上,正遇见一个砍樵的樵夫,轻声细语问询去往与羊城的路。
那樵夫见他轻声细语,回话时也压低了声音。他好心告诉他,“公子,此去与羊城,靠走路,半天的功夫是要的。恐怕您抵达时,与羊城早已宵禁,不便出入。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公子不如到我家借宿一晚,明日赶早?”
李为止本急着回皇城,但考虑到撄宁身上有伤,想了想,还真接受了樵夫的好意。
“不行!”撄宁突然插嘴,倒吓了李为止一跳。她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了些,忙一展笑颜,对那樵夫道:“我们赶时间……但不知你家里头可有能代步的骡子?”
“骡子是有两只的,不过嘛,农忙的时候少不得它们帮忙……”
“我们买!”撄宁忙道,“我们按三倍价格买。”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樵夫推却几句,终是答应了。诚然,最后付钱给他的,是李为止,不是撄宁。
到了与羊城,天也快黑了。一进城,撄宁又让李为止掏钱买了一男一女两身朴素的衣裳,还有一些胭脂水粉,随后才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一间上房,一个晚上十钱。用饭的话,另算。”店家掌柜的道。
李为止摸了摸口袋,摸了又摸,统共才摸出了约莫二两银子来,不禁尴尬地看了撄宁一眼。
“就这些?”撄宁睁大眼睛,很有些意外。
店家掌柜见状,态度立马不一样了,几乎有些怠慢,道:“二两银子嘛,也够你们住一个晚上的,就是吃饭嘛……店里的招牌菜品是吃不上了。或者,出去买两块饼凑合着吃?这样二位还有余钱,明儿好办事。”
“那给我们来一间下房。”撄宁忙道。
“不!上房。”李为止却是将二两银子都递了出去,还道:“剩下的钱,你看着给我们上一些酒菜。”
“得!二位客官楼上请。”
撄宁不禁着急,一瘸一拐扶着李为止,随着店家小二上楼的时候,便压低声音道:“我包袱都丢了,身上可没钱!您现在都花了,接下来的盘缠怎么办?”
“怪我?”李为止侧目,“急着赶路花那么多钱买骡子的时候,大手大脚买成衣和胭脂水粉的时候,你就没想过钱会用光?”
撄宁蹙眉没有做声,直到进了房间,方才反驳道:“我急着赶路是怕被那些刺客追上,而这两套成衣,是用来乔装打扮的,以免被人盯上。”
“我的钱也是管方大人借的,就这么些。”李为止没好气地侧过了身。
撄宁突然伸手,麻利地摘下他腰间一枚玉环,打量了一眼,随即道:“这个应该值些银子,待会儿我拿去当了。”
李为止一把夺了回去,瞥了她受伤的膝盖一眼,冷声道:“我自己会去。”
说着他就要出门。
原来他已有这个打算,倒是撄宁多操心了。不过,撄宁还是拦住了他,一脸严肃,“您不能出去!恐怕与羊城也有公主的眼线。”
说着她又将他的玉环夺了回来,随即拿出了自己买好的女儿家的成衣和胭脂水粉,接着道:“我要换身衣裳,您出去回避一下吧!我膝盖上的伤,不妨事……您要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我可不想您一出去,就暴露了行踪,旁生枝节。”
李为止一刹犹豫之后,终于往屋外走了去,在门口安静地守着。
撄宁很快换好衣裳,略施粉脂,梳了女儿家的发髻走了出来。
李为止回头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愣了神,和在南征西州城时,第一次见她扮作潇潇姑娘时一样。
这是真正的她。面目隽秀虽与寻常无异,施了唇脂的唇瓣、低垂的桃花眼、卷翘的眼睫,在女儿家发髻和衣裙的映衬下,却再也藏不住女子特有的矜持与淑柔。
“我去了。”头一回正式以女儿身面对李为止,撄宁也有些不好意思。
“快去快回。”李为止回神,忙敛了目光,温声叮嘱一句,还不忘提醒她,“记得买创伤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