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重瞳龙王此人的龙辇龙宫规模便可知,此人也是穷极所有竞豪奢之辈,对于身外之物的追求,表面的意义要大过其实际用处。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种人与哈哈道人那种鬼神莫测的老狐狸比起来,还是更好相处一点。
重瞳龙王为顾仙佛设宴的地方不在别处,正是在风雷山最高的一座险峰之上。
顾仙佛被张管事领到这号称“观星坪”的地界儿之时,饶是以顾仙佛这如此的见多识广,也不免真真切切吃了一惊。
这座险峰是风雷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被重瞳龙王以大神通直接削去山峰,留下一座占地约三十余亩的平整观星坪,上面再铺以整齐的汉白玉装饰,除了最中央的一简陋小文案以外再无他物。
张管事把顾仙佛领到了观星坪一侧,便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止步不前。
顾仙佛整理一下衣衫,一边徐徐往前走去一边心神忍不住的感慨:上,几乎是触手可及的浩瀚星空;下,是绵延百里的峻峭险峰,观星坪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张仙人棋盘,真可谓空前绝后四字不足以形容也。
也只有在这伟岸之处,才能在天地对比之下,让顾仙佛从心底感受到自己乃至人类的渺小。
足足行进了一刻钟的功夫,顾仙佛才来到观星坪中央,这里只摆放着一张文案两具蒲团,文案之上自然是珍稀到极致的美酒菜肴,文案旁边是一双少男少女在伺候着。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束起了古代的君子髻,身着一身像模像样的青色长衫,面如冠玉肤若凝脂,漆黑的双眸平视前方,看过顾仙佛过来以后施了一个极其规整的古礼,之后再不言语。
少女也是豆蔻年华,只是看着比少年小一些,头发梳得比较随意,身着浅绿色罗烟百褶裙,她的容貌也算是出类拔萃,但是让身边这少年一显,却有些光彩被压下去的感觉,尤其是她鼻尖旁的几粒小雀斑,破坏了她整体的感觉,少女性格应该与少年正好相反,浅笑着打量着顾仙佛上下,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
设宴的东道主还没到,顾仙佛自然不敢越俎代庖,只能中规中矩地站在文案不远处,承受着这少女近乎肆无忌惮的目光审视。
饶是脸皮厚如顾仙佛,也有些羞赧。
少年应该是习惯了同伴的性格,知道劝阻无用干脆不开口,看来对儒家的“非礼勿言”恪守到了心底。
就在顾仙佛即将出言讨饶之时,天空出传来一声爽朗长笑。
抬头望去,只见一身金黄龙袍的重瞳龙王一手提着一坛美酒,宛如一抹流星凌空虚度而至。
少男少女齐刷刷拜倒在地,齐声请安道:“拜见老祖。”
顾仙佛也整理衣衫施了一礼,陈恳道:“见过老先生。”
重瞳龙王降落之处正在顾仙佛对面的蒲团之上,一阵凌空长掠而来身上衣衫却未曾乱了一分,这比之前他在山下展现的一手隔空取轿更让顾仙佛心惊。
随意挥挥手,少男少女识趣地站起身,躬身后退三步伺候。
重瞳龙王一边亲自拆开酒坛泥封,一边笑着招呼顾仙佛到:“顾公子还站着作何?真当本王不懂待客之道了?快请入席,尝尝本王珍藏十余年的‘仙人醉’,看看比不比得上长安椅子上那位的酒有味道。”
顾仙佛一直就有一种死猪不怕滚水烫的精神,当下也不做作,脱掉鞋子跪坐在重瞳龙王对面,含笑说道:“老先生的观星坪,真当是空前绝后啊,上可见浩瀚星空,下可观崇山峻岭,白天有云山雾罩,夜晚有俊采星驰,触手可摘星辰,抬头可观日月,老先生,这块风水宝地,可算得上世间一绝吧?”
重瞳龙王哈哈大笑,自顾自倒上一杯仙人醉后把酒坛扔给对面顾仙佛,略带得意道:“顾公子这话,可是说到本王心坎里去了,这观星坪当然算得上世间一绝,最近十年来,本王也只是开启了三次,不够身份的贵客登门,本王还真不会让他玷污了我的观星坪。顾公子可知道,这块观星坪,本王年轻时候花费了三个月的功夫,才把这山峰给削平整,铺上这汉白玉,每月以真气内劲温养山脉,才有了如今的这观星坪啊。”
顾仙佛接过重瞳龙王扔过来的酒坛,先是低头轻嗅,却未闻到任何滋味入鼻,待到把这近乎琥珀粘稠的美酒倒入杯中一时半会以后,酒香这才突然大作起来,顾仙佛诚心赞叹道:“这世间美酒,犹如美人,各个美在不同妙处,有美酒需要佐以冷水,有美酒需要佐以热火,只有这仙人醉,必须佐以星光山风,也就只有在这观星坪上,才能把这美酒味道挥发到最大最足,可惜仙人醉酿造手段早已失传,现在是喝一坛少一坛喽。”
重瞳龙王轻嗅着风中浓郁酒香,鼓掌而笑,赞叹道:“顾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儿,这坛子仙人醉,本王没有白拿出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并非只是说酒客,还又一层意思是说美酒,只有遇到懂酒、爱酒的人,才能真正物尽其用,让这美酒‘死得其所’,若是碰到不懂酒之人或是只知牛饮而不懂美酒韵味之人,那才真是如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顾公子。”
顾仙佛看着对面已经是白发白须却仍旧满面红光的重瞳龙王,感觉他一回到风雷山上便和在山下不一样了,山下的重瞳龙王看似喜怒不形于色,实际上那双瞳中映出的是深深的疲惫;山上的重瞳龙王则不然,虽说情绪波动比以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