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你胡说什么?”
魏主簿霍地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隐有几分凌厉的官威,“我把夫人的安危托付于你,你却红口白牙的咒她死,究竟是有何居心?”
“哟,真是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子身边的中书舍人来传旨了,谁成想只是区区一个主簿。”
许含章连清河崔氏的家主都敢挖苦,又岂会惧怕名不见经传的他?
她现在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嫌恶,索性扭过头,转向出言不逊的婆子们,学着她们方才的腔调,阴阳怪气的说道。
“大胆!”
“放肆!”
“来人啊,快把她抓进府衙里关着!管她有多嘴硬,只消吃上几顿馊饭潲水,就晓得老实做人了!”
“依我说,她可能是南诏来的奸细,想要对主簿大人和老夫人不利!”
“夫人一定是被她蒙蔽了,才会做出引狼入室的蠢事来!”
婆子们不敢和凌准死磕,但教训一个黄毛丫头,却还是很有胆色的。
就算这黄毛丫头会驱蛊,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充其量是个下九流的神婆罢了,压根上不得台面,配不起主簿府高贵的门楣。
“住口!”
凌准的右手又按上了刀柄。
婆子们静了静,旋即小心翼翼的说,“这位小郎君,我们也是为你好,怕你被人骗了。”
“你别瞧着她皮子好,就以为她里子也是好的。”
“我听说啊,有的神婆除了驱蛊和制符水,还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至于是什么勾当啊,我都不好意思说,怕污了你的耳朵。”
她们最擅长用苦口婆心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揣测,引导旁人不自觉的往最不堪的层面想。
“我来说吧。”
许含章却丝毫不见恼意,反而制止了怒气难抑的凌准,向着众人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如满树桃花灼灼,明艳到了极致,“其实我不怎么会驱蛊,我真正拿手的,是驱鬼。无论是青面獠牙的,披头散发的,还是缺胳膊断腿的,少了半边脑袋的,我都能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然后走到了一个满脸不屑的婆子面前,声音又柔又媚,“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肩颈酸疼,如负重物?”
“你怎么知道?”
婆子大惊。
“因为我看到了啊。”
许含章的语调愈发柔媚了,“有个穿水绿色半臂,束米黄色裙子的小丫鬟正趴在你的背上呢,她全身都湿漉漉的,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受了寒。”
“啊!”
婆子白眼一翻,如烂泥般瘫软了下去。
老夫人则神色微变,后背一凉。
半个月前,她是让这婆子把某个不长眼的小丫鬟推进井里淹死了。
难道那丫鬟没有投胎,仍不甘心的留在府中,伺机报复?
“妖言惑众!”
魏主簿冷厉的瞪了她一眼,“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我阿娘的份上,我定要把你带回府衙细审!”
“儿啊,你把她弄走吧,不用顾及我的面子。像这种来历不明、装神弄鬼的贱婢,就该架在柴堆上,当着民众的面一把火烧了,以儆效尤!”
老夫人这时忽然正义凛然,明事知理了。
“老魏,你他娘的有病吧?”
张参军一捋袖子,把他推得踉跄了一下,“连我这种没读过多少书的大老粗都看得出那婆子是被说中了心事,才吓晕过去的,你怎么能说是许娘子不对,还想用府衙来压她?就你这拖泥带水,哼哼唧唧的行事,是怎么在府衙里混到如今的位置的?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个傻子,心眼比谁都多,之所以恐吓许娘子,是怕她瞧出更多不能让外人听了去的腌臜事!”
然后吹胡子瞪眼的瞧着老夫人,吐了口唾沫,“枉我一直敬重你,觉得你是个厚道人,现在一看,我真是瞎了眼!许娘子救了你,你非但不知感恩,还纵着下人作践她的名声,目的就是为了给老魏的婆娘多泼点儿脏水,而后更是做贼心虚,想怂恿老魏把她烧死。我呸!虽然我也不怎么待见那矫情的婆娘,但我更不待见你这个缺德的老娘们儿!”
“张五,你给我闭嘴!”
魏主簿勃然大怒。
“该闭嘴的,是你。”
许含章示意凌准将剑拔弩张的二人隔开,接着冷笑几声,对魏主簿说道:“你真是个大孝子啊,一见着亲娘受气,就什么也不顾了,甚至把夫人已故的事都忘了个干净!看在你对她有那么点情意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要是再闹腾,你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你少来咒我夫人了!”
魏主簿气极,顺手拿起茶碗,就想扔过来。
‘啪嗒’一声。
茶碗偏离了原先的走向,险之又险的砸到了老夫人的脚下,把她吓了一大跳。
“十一,我的身手还是有进步的。”
许含章微微一笑。
就在魏主簿有所动作的那一瞬,她便抬起手,稳准狠的敲在了他的腕骨上,借力将茶碗推远了。
“还凑合。”
凌准勉强的笑了笑,认真的盯着魏主簿,一字一句道:“叔伯,许二并没有胡说。婶娘她……是真的没了。”
他指了指空无一人的窗外,“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我们。”
“十一郎,你真的看到了?”
张参军素来和他的二叔更要好,自然知道他从小就能见到鬼,天天被吓得哭嚎不休,习武后才稍有好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