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医此人颇为神秘,没有谁知晓他的身家来历,师从何人,只知晓他有一手神乎其技的医术,但凡是他经手过的病患,便没有救不回来的道理。
而他既然是这样的高人,那定然是有着高人所独有的傲气,断不会像寻常的郎中一样枯坐医馆,来一个治一个,来两个治一双。
据说,他向来是久居深山,从不会轻易在人前露面的。好不容易把他找着了,还得按他的规矩来——先沐浴焚香,然后郑重其事的卜上一卦。若是卦象让他满意了,他才会出手救治。
据说,哪怕是前来求诊的人已被剁成了一段一段的,他也能原模原样的给人接回去,再随便勾一勾手指,就能把人从鬼门关拖回来。
据说,哪怕是人已经横着抬进去了,没气了,但只要他轻轻的挥一挥衣袖,就能让这人立刻醒过来,且一开口就是中气十足的喊饿。
据说,他曾给宫里的贵人治过病,事后得了一座金山、一座银山、一座煤山,还得了好几百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据说,他连锄药种花时用的锄头都是纯金打造的,锄柄则是用一整块玉石制成的。
据说,他上茅房时所用的草纸,都洒了大把大把的金粉。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许含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被‘据说’后面的内容所勾起来的想要大笑的冲动,努力绷着麻木的表情,扭头看着道旁的风景。
“虽说是夸张了点,但他的医术的确是极其高超。若是……连他都治不好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人可以治了。”
说到这里,崔异的神情有些微怔。
“你有病吗?”
许含章打量着他,十分‘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快病入膏肓了,只有找到这个人,才有可能把你治好?”
但看他的脸色,又不像是久病之人。
莫非是受了内伤?中了毒?抑或是有什么隐疾?
万一他正被病痛折磨得欲仙欲死,那她去杀他,岂不是给了他一个痛快,帮了他一个大忙?
“有病的,是你才对。”
崔异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神色晦暗难辨。
“你有病!”
“你才有病!”
这样肤浅而幼稚的对话只进行了一个来回,便被双方很自觉的终止了。
许含章轻蔑的斜睨着他。
他冷漠的回望着许含章。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病。”
片刻后,崔异竟是轻笑了一声,眼帘微垂,漫不经心的道。
“你……”
许含章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却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只得沉默着继续前行。
“快刀斩乱麻。”
约莫走了有一里路,崔异终是打破了沉默,在一株高大的黄桷树下站定,说道:“先前在府衙里发生过的,郑元郎都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决断,远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利落。”
“他只告诉了你这个?”
许含章微讶道。
那自己去过粥铺的事,到底是他闻出来的,还是他问出来的?
“因为,我只想知道这个。”
崔异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面上顿时露出鄙薄的表情,负手往前走去,头也不回的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太闲了。我就算是想找个消遣,也不会无聊到拿那种琐事来做文章。况且,就算他愿意把你那些鸡零狗碎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一遍,我也没那个兴致来听。所以,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哦?”
若是别的小娘子从男子的口中听到了‘自作多情’这类的贬损,难免会面红耳赤,羞愤欲死,但许含章的面皮显然没有那么薄,那么脆弱。
此时此刻,她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露出了嫣然百媚的一笑,话锋陡然一转,“其实,你知道他和十一交好的事;你也知道,我数月前曾在十一的家中待过。对么?”
“对。”
崔异闻言只不过是怔了怔,接着便了然的笑道:“他是不是还说了——他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你的情郎从此事中摘出去?”
“对。”
这回轮到许含章发怔了。
“但你没有信他。”
崔异继续说道。
“对。”
许含章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她一直就觉得郑元郎是个心眼奇多的人,所以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警惕,没有让自己的情绪被他卖力煽动的演绎所影响,更没有被他那套似是而非的说辞绕进去。
“他在与人交谈时很有技巧,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真的,然后再掺上一句假的,就很难露出破绽,很容易就能把人糊弄过去,同时把他自己的形象洗得比白莲花还要白。”
君不见凌准起初还对他颇有怨怼,但见他来了这么一出后,反倒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不好意思对他撒气了。
真好骗。
真是个大傻子。
也不晓得好生的想一想,若郑元郎没有把所有的底细交出去,崔异又怎能放心的容他留在身畔?
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他平常和什么人来往,爱去哪些地方,想必都是摆在崔异眼皮子底下的,没有刻意隐瞒的道理。
“因此,我十分笃定他除了把我卖掉,就根本没有做过别的什么了。休说是把十一摘出去了,就连十一和我有私交的事,他都不会瞒你。”
可惜凌准和他的感情不一般,对他的信任自然也是不一般的。
即使她当场拆穿了他,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