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莫少英依然未起,倒不是因彻夜不眠以致此时尚在补觉,而是刻意借个由头避开某人,加之高公公晚上才会秘密前来相商劫囚一事,所以他更抱定主意白天闭门不出。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叶千雪在此事上比他还要过分,若不是送饭的丫头有心提起,他都不知叶千雪已连夜离开了天星庄不知所踪了。
莫少英当然知她去了哪里,不过知道又如何?难道腆着脸面去京兆府求她回来?他在听到昨夜那句“你是何等身份”后,就算再没有脾气也会变得有些脾气的。
比起叶千雪的离开,莫少英更在意刘庄主的态度,而这个老头竟没有前来询问叶千雪的去向,甚至就连面都不曾露一露,仿佛根本不担心她会去告密。
这种一任自由,不闻不问的态度反叫莫少英有些惊讶,有些不安,这岂不是与之前孔鹤答应自己要求时如出一辙,这天星帮到底有何依凭敢如何托大?难道真以为一个已被下了海捕文书通缉的朝廷命犯就不可能去告密,还是说自己二人不论去了哪里,这天星帮都能了如指掌?
这听起来未免玄乎,但莫少英却开始烦闷了起来,突又觉得还是叶千雪待在身边的好。
不过直到夜晚酒席散会,没有见到她回来也便罢了,不曾想那至关重要的线人高公公同样不曾露面。只推说亲身前来多有不便,故而指派一名手下太监假扮游人前来天星庄秘密会晤。
而那小太监瞧着莫少英时也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将一封粉色书柬交给莫少英后便匆匆离:“这地方俗不可耐儿,本小公公呀一刻也不想多待儿!”
莫少英笑了笑自然不会一般见识,回到自己的屋内随手展开粉色书柬,立时一股月季花香扑面而来。
莫少英摇了摇头,一面恶意揣测着高公公的特殊嗜好,一面将信笺仔细瞧看了起来:“十月二十六日夜戌时三刻,西市长安客栈找郑老板,不必提前亦绝不能晚到。”
这寥寥几字看起来没头没尾,信上更未提及高公公半个字眼儿,但字里行间那份颐指气使的态度颇为明显,莫少英不由心想:“寥寥几字便将我打发了,果然是位高权重,惜字如金的主。
不过转念再一想,劫刑部大牢如此绝密之事自然需多加提防。那孔护法奸如狐狸,暗中必定分工明确,届时即使当中有一环出了差错亦不会引起连锁反应,所以那白天到底如何行事自然不需我这枚“棋子“知晓。
莫少英将信笺靠于火头,动作忽又一顿鬼使神差地又将信笺随手丢回了桌面,人却已倒向床上闭眼假寐。
可不知是一夜一天未睡的缘故还是思念某人过度,总之这一番假寐倒真让自己睡死了过去。早上一觉惊醒,立马抬头来望,发现书柬还是原封不动的平躺其上。
莫少英心中稍微失落,微微叹了口气、忖道:“她说话过分在先,我不够大度在后,所以只要她来见我一面,我定要原谅,不,该是道歉才对。”
莫少英没有再去京兆府衙门寻她,他知以她的性格若不想见面便绝不会让自己找到,唯有每晚都将书柬置于桌面希望她能以“刺探消息”为由在房中现身,这么做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从而和好,可一连数天仍不见其影,直到二十天后的行动早晨,莫少英只得收住心思,默默开始运功打坐,争取以全盛状态来应付今晚可能出现的意外。
京城东市规模之大涵盖万千,大小商铺林林总总多如洹河沙数。这里云集了全国而来的各色商人,有最好的货物相售,甚至还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在这里暗箱兜售,所以这里人自然很多,人一多相对应的设施便更加齐全。
这里不但有卖各色酒水供人吃喝的酒坊,更有太素坊外坊所设的艺楼,但若比起这些仅有富人能去的地方,东市中的万安赌坊才是鱼龙混杂,各种人齐聚之地。
富人来这一掷千金买的就是心跳,而穷人比起心跳更想来此处发一笔横财。地头蛇王莽虽不算穷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赌徒,所以他可是万安赌坊的常客。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这万安赌坊内,闻着那铜钱银子和劣质胭脂水粉混合的特有味道,一张鼻子止不住地直抽抽。
日前这王莽办了一件简单的事儿却因此得了一笔横财,而按照他一贯的逻辑这就是运气来了,人一旦来了运气做什么都不免一帆风顺,所以今天不但要赌,还要赌得大,赌得爽才行!他甫入赌坊便昂头挺胸朝着万安赌坊中赔率最大又最为简单的骰蛊台走去。
骰声连连,人声鼎沸,庄家四六三、大,王莽二四五,小。这一把王莽自然输了,不过他不气馁,因为输赢是常事,作为一个老资历的赌徒都知道心态永远要摆在第一位,输钱不能输势,否则一泻千里就连财神爷都拦不住,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呷了口茶,定了定神复又再押。
果不其然,几把下来,王莽渐有起色,从开始的输多赢少到现在的赢多输少,台面上的零星碎银也换成了整张整张的银票。
王莽之所以喜欢这家赌坊,那是因为幕后老板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从不用筹码这种玩意儿来替代赌资,比的就是真金白银,玩的就是称心如意!看着自己面前的银票越堆越多,心里自然甭提有多酸爽。
而就在他风生水起,大红大紫时,忽然一只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一把按住王莽肩膀道:“这位兄弟,今儿手气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