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二人一路飞檐走壁绕过宵禁巡守,悄声无息地回到了天星分庄南苑之内。说来也怪,这京城的天星分庄与祁阳的主庄相比,二者的防守简直是天壤之别,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富人庄子,根本不对二人设防,或许是笃定那刑部大牢中有莫少英要去相救之人,他定不会逃走。
但至于到底如何却不是莫少英能揣测的了,而且他此刻也不想揣测,只将叶千雪快速地拉进了自己屋中。
点灯、搬凳,扶千雪上坐,自己却搬来一只矮凳坐在她的下首,叶千雪见着眉头一蹙,刚要开口问询,却听他冷不丁地截口道:“鞋脱了,给我看看你的脚。”
叶千雪一愣,瞧了一眼莫少英,又微微扭过头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脚、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大家闺秀的裸足岂是臭男人说看就看的?更何况是她叶千雪这等皇亲国戚了。
莫少英一面自嘲一面两眼儿一翻,双手一摊,干净利索地回道:“那行。”
叶千雪瞧他那神情,只道是自己违拗了意愿气到了他,怕他转眼就要开门送客,孰料“那行”二字还不曾说完,一只手早已抓将上来,不由分说地捉住了自己的足踝。
叶千雪全身猛地僵住,仿佛就像一只猫儿被人捏住了后颈肉一般动弹不得,俄顷才晓得驱动足踝挣脱,却只听莫少英低喝道:“别动!”
叶千雪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只是不知这气力去了哪里,她觉得这简直就不是自己的脚。
莫少英依旧牢牢抓握道:“方才在屋顶上你施展轻功怎么看怎么别扭,是崴了还是伤了?要是崴了呢不纠正以后就残了,要是伤了不处理那会脚底流脓生疮,不残也面目全飞了。不管怎么说,我想那惜花公子慕容流苏都不会再有半分喜欢的。”
叶千雪当然不相信他这等信口拈来的鬼话,可试着挣脱几下不果,又看了看他此时一脸专注的神色,心下不由一软竟也不去挣扎了。
褪去带血的棉袜,一只莹白雪足现于眼前,而相比雪足此刻叶千雪的一张脸已是红出了火,像是什么东西在心头燃了起来。
莫少英将单足轻轻翻转,骤见足底,眉头已拧作了一团:“这脚底伤得这么重,像被钉耙耙过一样,为何先前在京兆府不说?”
叶千雪心想:“只是不小心赤脚踩到了几根花刺而已,哪有钉耙那么夸张,小时练功磕磕碰碰不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嘴上却没有半分动静,仿佛这一刻成了哑巴。
莫少英说道:“你不回话一定在想忍忍就过去了。可你知不知现下已有一颗木刺扎了进去。”
叶千雪仍是咬着唇不答,她只觉自己说什么也无用。
果然,莫少英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手抽出佩剑流渊凑着灯火细细一番“消毒”,片刻,又解下身上酒壶,道:“我要先消毒,然后用这剑挑刺儿,要是疼呢就喊出来不丢人。”
言罢,就见他左手解下酒壶小喝一口猛然向着叶千雪的雪足悉数喷去,霎时、叶千雪眉头一皱身子轻颤却愣是一声不吭。莫少英笑了笑,眼神缓缓一沉右手已捏住剑尖向着足底缓缓递了过来。
她常年舞刀弄枪见血也是常事,哪怕是面对化为龙身的重虞也未有此刻这般紧张过。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种紧张并非发自内在,而是莫少英此刻太过专注的神色,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那凝而不发的剑尖,忽觉此刻竟是分外煎熬,就连趾背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弓紧。
于此同时,看似神情专注的莫少英却偷偷一瞥叶千雪,见她神色异常,忽将剑尖一撤,柔声道:“蠢女人。”
“啊?”
叶千雪不想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唤他,嘴上心不在焉地应承着,眼睛一直盯着流渊剑尖也不敢去瞧他的神色,心里不知是惶恐这剑尖多些,还是握剑的人更多些。
她只觉心神微乱,犹如一池春水被吹皱了般。
那莫少英手上仍是没有动作,却忽一张嘴说道:“我喜欢你,嫁给我。”
叶千雪怔住,心中忽如一阵巨浪卷过,恍惚间,又觉足底传来一阵微痛,随后就听莫少英舒了口气,面露得意之色说道:“成了!不痛吧,这叫注意力转移大法,还不快谢谢我足智多谋,剑法犀利。”
“谢谢。”
叶千雪深深望了他一眼,竟真的开始道谢。
莫少英一愣,反而笑不出声了,因为此刻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语气都已显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人刚认识的时候。
莫少英眉头一皱,有些不理解,却仍是道:“你在生气。”
“没有。”
叶千雪否认,她的确在生气,不过却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因那一句话而砰然心动,为什么又会无端脸红,难道不该与他莫少英保持距离,甚至疏远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变得自私,又因自私而拖沓,一颗心更如脱缰的野马般失了冷静。平日那个沉稳,干练的自己又去哪里了?
她甚至在懊悔,
是为与莫少英越来越近的关系而懊悔,
还是为匆忙答应慕容流苏的婚事懊悔?
突然,她的脸霎时一白,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
一旁莫少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下意识伸出手,声音竟也带着几分慌乱道:“对不起,我不该说方才那话儿惹你生气……”
叶千雪躲开了伸来的手,又鼓足勇气将一只雪足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