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昭关西塞口,楚军已然孤军奋战足足一月,一月之内疯狂的楚军接连发起了十六次突围攻势,项氏一族整整八万子弟兵,在十六次突围战之中项章所部次次打头阵,最终折损六万,伤残者一万五千之多,而能战者仅存三千于人左右,项氏一族八万子弟兵已经打完了,项章犹若行尸走肉一般,已然无神,可见惨烈。
而卫宋两军也损失巨大,白起力合四十余万大军接连十六次挡住了楚军的突围,楚军困兽之兵的疯狂反扑尽管都失败了,却也让白起崩碎了几颗大牙,卫军也在十六次反突围战之中折损四万,重伤更是大七万之巨,若非卫军装备精良,再有骑兵辅助,重伤的七万余人怕是近半数都要在楚军疯狂的突围之中所折损。
作为联军最薄弱的一环,被楚军重点照顾,十六次突围战,其中十次都是对宋军所在防线发起攻势,宋军的损失也是及其惨烈,折损近半,活着的也重伤过半,白起已然命其退出了前线,留待后方照顾伤员,并非袒护宋军,而是怕宋军不支,让楚军突围,届时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十六次突围,三十万楚军折损了十万,重伤无数,活着的二十万大军仍旧困于昭关。
一个月之内,楚军吃光了所有的军粮之后便宰杀战马充饥,吃光一切可以吃的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组织一些兵士上山狩猎、下水捞鱼,采摘果实,啃食树皮。
楚军之坚韧,便是武安君白起也为之所动容,但更加坚定与楚一战,必要一战灭其国运,如今卫楚之间已然结下血海深仇,不把楚国彻底打趴下,将来假以时日,楚军势必知耻后勇,卫国南境将会永无安宁之日。
楚军坚韧,誓死不降。可人要是无食以果腹确是不行,粮草吃光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时间一久,山中生擒被猎杀殆尽、何种游鱼被打捞殆尽,树皮也被啃食殆尽,终于再无任何果腹之食得以充饥了。
……
楚军营帐之内。
拂晓将至,天渐明朗。白发苍苍的老昭阳在几个甲士的搀扶着走出了大帐,前去看望三军,营帐内将士们横七八竖的卷缩着,一个个从大军出征前的精神饱满,到现在变成骨瘦如柴,精气神全无,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老昭阳见此一幕,泪如泉涌。这时项章赶来,其面额之上沾着已然风干的血块,见到昭阳令顿时拱手:“令尹大夫,项章前来请命,今日对敌发起第十七次突围,末将愿领项氏一族最后三千卒带头冲锋,突围不成,项章血溅疆场。”
“楚军已成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上战场亦等同送死。”昭阳令老泪纵横,项章却道:“大将军,卷缩在关内亦等同送死,既横竖都是一死,便与敌军玉碎又如何?”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正欲开口的老昭阳不由得望了过去,项章本在盛怒之际,见此一幕发生便是拔出长剑朝着骚动之处大步跨去。
一群楚军围在一块你争我抢,项章一来便大喝一声,外围的人群立刻散去。当他看到三五个人趴在一具尸体之上,其手沾满鲜血,盛怒的项章瞳孔一缩,手中长剑滑落掌心,那一瞬间,他木讷了。
“你们……”项章全身颤栗,愣愣的睁大虎目,颤抖的说道:“……你们竟……生食人肉……”
老昭阳一听面色大骇,立马上前踉踉跄跄而来,当看到一个楚军兵士手抓断臂还在啃食的那一瞬间,老昭阳当场仰天而倒。
“大将军……大将军……”项章眼疾手快的扶住,连连直呼。
良久,昭阳令嚼动唇语:“……降……降——”话音未落,哇的一声口吐鲜血,老昭阳便是晕了过去。
项章看着昭阳令被抬入大帐,再看周围一群将士皆木然注视着自己,还有那个仍旧在啃食断臂的楚兵,项章最后的战意在这一瞬间崩溃,顿起大吼:“降——”
话音落下,项章扑通得便跪地抱头痛哭。
楚军大帐之内,昏迷中的老昭阳渐渐醒来,独自吃力的从床榻之上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戎甲之前,昭阳令取来长剑便是自架脖子上,骤然间英雄迟暮,老昭阳面朝鄢郢,泪涌如泉:“一着不慎,身败名裂,七百载老楚国啊……上天欲亡楚……奈我何哉……”
双手一抹,长剑锁喉,便见昭阳令倒地不起。
一刻钟之后,心如死灰的项章入得帐内拱手:“禀……”话未出口,项章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倒地的老昭阳的尸体和身边沾血的长剑……
……
塞口之外,卫国的斥候探报看到楚军不断涌出昭关,他本以为楚军要开始发起新一轮的突围战,便小心退下准备速大营汇报,走了两步这斥候又停了下来,旋即回身再探,定睛仔细一看,发现涌出昭关的楚军开始丢盔弃甲,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无力呻吟:“楚军愿降……”
那斥候顿时大喜,立刻跨上马背火速奔向大营。
居巢,阵前营帐,斥候军报策马奔入营地,一路上惊喜交加不断大喊:“楚军降了!楚军降了!楚军降了……”
帅帐之内,白起眼睛一亮,座下的景玱更是当场应声而起:“你说什么?楚军降了?”
“禀丞相,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到楚军出了昭关便开始丢盔弃甲,并朝我军阵前而来。”那单膝跪地的甲士抱拳而道。
“报——”
话音一落,又一斥候奔入营帐:“禀报武安君,楚军愿降,弃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