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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时节,这一日陈轸便要离开楚国,尚无一人相送,人走茶凉谓之如此景,陈轸坐在两匹马拉着的轺车朝着郢都城门出入口而去。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而庶人一。
陈轸本为楚国客卿,按照礼仪他乘坐的轺车应当要配备四匹马的待遇,而今辞官,陈轸只能算是一个名士,按礼仪只能坐两匹马拉驾的规格,否则便是逾越。
此时此刻正直破晓黎明之际,坐在一乘老旧轺车上的陈轸来到了郢都城门口,郢都长街早早的便已经是一片行人车马,基本都在等开城门之后出城。
这么早便有如此多的人等待出城,平时极为少见,陈轸发现大多数人并非楚人,多为商人和来自列国的客人。
“终于开城门了!”
大门徐徐打开,哗啦一下的城内之人鱼贯而出,轺车上的随从挥鞭驱赶着马匹,陈轸也随同鱼贯而出的人群出了郢都。
这些人出了城之后便开始大肆谈论了起来,尤其是商贾。
“楚国不能待了!”
“是啊,眼下楚王昭告国野举国伐秦,整个郢都都人心惶惶的。”
“秦楚结仇,大战在即,楚国哪能是秦国的对手?”
“眼看就要打仗,我等还是先走为妙!”
“那可不一定,楚国未必不能战秦,只不过楚王号令举国伐秦,却要加重赋税,他人不知反正我这买卖已经在郢都做不下去了,不走作甚?”
“在理!”
“哎,老哥哥,准备去哪国发迹?”
“卫国吧,听说在卫国做买卖的商贾都能赚大利,老早就想去朝歌,此番便入卫国瞧瞧,欲入朝歌开一家客栈。”
“也是,中原之地目下只有卫国可以去了,三晋兵败之后纷纷封锁国界,中原之地唯独卫国除外。”
听到路人谈论的陈轸心中长叹,楚国危矣。
楚怀王向秦国宣战的消息昭告上下,朝野局势变得紧张,这几日非但每天离开郢都的列国人士不曾减少,进入楚国的客商更是大大减少,喜爱夜间逍遥的官府吏员也因为此刻紧张的朝野局势,不敢轻易拜客走动了。
这才几日,郢都竟是开始出现萧条之象。
陈轸终是离开了楚国,楚怀王也没有问罪于他,屈原也没有扣留他,回望郢都心下一声悠然长叹,再也对楚地无留念之意,从此踏上了北上中原的路途。
作为齐国人的陈轸,齐威王在位时事齐国,而后入秦国,最后入楚国,只是想不到在当今天下三大强国的庙堂之上为官,却没有一国是他善终之地。
昔日从咸阳南下的时候可谓是踌躇满志,定以为能够在楚国一展宏图,却不料落到了如此地步,陈轸也的确是有些心灰意冷,离楚之时便有归隐退意之心。
常言道,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一身奔波数十年而不得志,乃以心生退意,一介策士,纵横天下,世人却只知有张仪、公孙衍而不知陈轸奇才,惟暗叹时不待我,悲夫也!
一路北上中原的陈轸细思在楚国不得志的原由到底为何,左思右想着一时间千头万绪,想的再多到头来也只有喟然一叹。
楚国当今的王让陈轸不知何言以对,喜怒无常,好色贪图,有时候突然聪明果断,圣明起来犹若当世雄主,有时候却是耳聋眼黑,糊涂起来如此番恼羞成怒之下不惜赌国运以伐秦。
一国之主,为泻私愤而不惜赌国,何其荒诞!
这是一个千古罕见的君主,楚怀王可以说他是昏君,也可以说是庸主,但不能说是暴君,虽喜怒无常时而大发雷霆但却很少因恼羞成怒而肆意乱杀臣子。
陈轸对此扼腕叹息之外也有些哭笑不得。
甚至觉得楚廷君臣个个都是极其怪诞的人,左徒芈原对楚国一片赤诚之心,也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激烈偏执者,恨便往死里恨,爱便往死里爱,心性耿直以至让陈轸觉得过于迂腐,全然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楚怀王的宠妃郑袖聪颖却又嫉妒心极种重;昭阳令虽有沉稳却少了一些坚刚大智,一代令尹,执掌国政却既影响不了屈原,也影响不了楚怀王。
面对楚国庙堂如此乱象,陈轸作为一介外来客卿可谓是如履薄冰,一路北上之际,思来想去的揣摩着到头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末了只好换做一声长叹:“天意如此,楚国非吾容身之所。”
离开郢都,一路北上中原的陈轸穿过了南阳郡,最终途径楚国北境边城“阳夏”而进入大梁城,最后继续北上再用了三日时间成功的度过了宿胥口抵达黄河以北的卫国核心之地。
朝歌已然在望。
“先生且看,前方便是朝歌了!”这一日是陈轸离开郢都后的第七日,一路不快不慢终于来到了朝歌地界。
轺车之内被随从提醒了的陈轸立刻朝前极目望去,前方一座恢宏的城墙映入眼帘。
“这便是朝歌……传闻卫国之主还于旧都便下令改建都城,深谙伏羲八卦阵,而今看来传言不假。”陈轸心中暗道。
不一会儿,轺车穿过了一条颠簸的羊肠小道之后,他发现了不一样的感受,那便是不再颠簸了,轺车在野路行走竟是有种感觉比在郢都长街之上无差异,心下一愣的同时朝着路面一看。
此路明显不是人畜走出来的,而是有人刻意修建,且异常笔直延长而去直通朝歌。
陈轸心中惊诧连连,观察细微的他很清楚这样的直道不仅仅是舒适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