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孤清,锦月吱呀一声推开凌霄殿的门,立时一股浓重的、古怪的汤药味,混着一股血腥,铺面而来。
令她胸口不觉一窒。
里头的侍女、内监早已被遣下去,烛光映着寝殿越发空荡、沉寂,仿佛一座空城,又似一座坟墓。
轻轻撩动的床帏若隐若现地露出内里一角,可见一只松松放置在身侧的手,有一条剑伤从那手腕延伸到手背上。
锦月走近,纱帘后的弘凌已经可以看清容颜轮廓和模糊的眉眼。
弘凌的容颜让锦月蓦地心头一悸,呼吸也不稳了,莫名的烦乱让她握紧了拳头转身欲走,可又顿住——
兆秀等人在外头等着,若自己现在就走了,难免兆秀会干出什么事来……
风将小窗的一扇吹开了些,窗外天上正乌月蒙蒙。
锦月闭目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回身,撩开了床帏。
弘凌安静地沉睡在罗衾下,被子只盖到胸口。他穿着的黑缎绣金云纹滚边的衣裳,乌黑的头发松散地铺在枕上。
他裹在象征尊贵的黑色里,仿佛穿着一层与人隔绝的盔甲,阻挡别人也护住自己。渴望温暖,却又总将自己包裹在冰冷中。
锦月坐了一会儿,屋中的药味越发让她窒闷得难以呼吸,胃里的干呕顿大作。
她还未来得及退开远离弘凌,便扶着床边干呕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解。
锦月抚着肚子,腹中仿佛有一阵浅浅的生命的温暖,汇入四肢。
孩儿,难道你也有眼睛,看见了他,所以激动吗……锦月心绪难平,眼前的男人就像个魔咒,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斩断一切后,却早已暗暗在腹中埋下了生命。
应当是两月前在含英斋中那回。
不过,孩子是孩子,弘凌是不是弘凌,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勉强在一起的父母,也并不会带给孩子美好的童年。
锦月终于止住了干呕平复下来。
弘凌还在昏睡,并不能察觉锦月方才在他身边的不适干呕。
锦月顺了顺气,屋中的古怪药味就越发清晰起来——清苦、腥臭而呛鼻。
‘弘凌究竟得了什么病,要用这样古怪的东西?’
锦月不解,好奇心让她不觉目光落在了弘凌衣襟口,那里隐隐有红痕。
罗衾被推开,弘凌在睡梦中浑然不觉自己衣裳,被一双素手褪了下来。
锦月手指不小心触及弘凌肌肤,一烫缩了手,许久才颤颤地继续拨开弘凌的衣裳。
而后她便惊吸了口气——
弘凌身上各处穴位留着施针后的针孔,密密麻麻,仿似中毒般地伤口微微发乌。他手指尖的针孔略大,还有丝丝乌血往外渗。
他本身上就交缠着伤痕,而下更显得触目惊心!仿佛除了他脸和手背还干干净净、清秀俊美,其他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
“……”天啊!锦月胸口一阵窒息,呼吸也困难起来,坚持地颤着手,翻开了弘凌的眼皮——瞳孔涣散无神,仿佛将死。
他竟病得,这样重!
锦月不住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被床前放的梨花木踏床绊了一跤,险些跌倒,幸好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袖子,才让她不至于跌倒。
站稳身形锦月才发现,不是袖子被什么勾住了,而是弘凌突然攥住了她的袖子。
“……不……不要走……”
蓦地弘凌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锦月以为他醒了,吓得慌忙抽回袖子,别开脸冷道:“本宫只是应你属下要求过来看看,并不是我想来,你不要想多……”
“……”床上无应答,锦月垂下的眸子之间那只手在朝自己的袖子吃力蠕动。
锦月狠狠收回袖子、拿好:“本宫是五皇子妃,太子请自重!”
锦月冷言说罢,才发现弘凌竟是胡言乱语,根本没苏醒。拉她袖子,也仿佛是本能反应。
锦月连连大舒了两口气,又觉自己方才的惊慌,滑稽可笑。不过是两句梦呓,竟将自己吓成这样。
事到而今,她怕他什么呢……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锦月正猜测着弘凌的病从何起,为何这样古怪,门外便响起了兆秀的敲门声:
“娘娘,时辰到了,您可以回尚阳宫了。殿下应当度过危险期了。”
锦月一个警醒,见弘凌脸上确实回暖了些许血色,半睁着的眸子也紧紧闭上。
而方才他睡梦中显露的些许纯真、脆弱,都消失无踪,柔美的容颜有着些许男女莫辨的美,却被眉宇间那一股冰冷、煞气冲撞得让人生畏,和着他脖颈上的伤痕的图腾如何也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
他,又变成了平日所见的,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东宫太子,
或许和弘允那样爽朗、宽厚的人呆在一起久一些,她竟觉得弘凌这样的冰冷气息,有些陌生了……
兆秀进屋来,锦月才猛地回神,赶紧离弘凌床榻远了一步。
“娘娘,您可以回宫了。”兆秀躬身提醒。
“本宫知道时辰,不必你再来提醒。”锦月冷声,一挑眼皮看这狡猾的军师,“太子究竟得了什么病?这样诡异。”
兆秀又是一副温温儒儒却油盐不进的样子。“兆某说了,是旧伤复发,再说娘娘是东宫的敌人,尚阳宫的嫔妃,恕兆某不能禀告。”“今夜多谢娘娘善心,不过今夜之后,还请娘娘不要再来东宫打搅太子殿下。娘娘,请回吧。”
锦月朝他眯了眯眼睛,冷说:“答应过我的事你记好,若泄露半个字,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