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山之后,再加上晁盖的死,山上的风向已经开始悄悄变化,变得越来越不利于自己生存。

眼看公孙胜大袖飘飘,笑声中迈开脚步,就要跟她告辞,她心里忽的扫过一阵狂风骤雨,心里面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再也藏不住,朗声叫道:“道长!”

公孙胜并没有理会,依然自己念叨自己的:“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潘小园追上两步,一咬牙,低声说:“公孙道长,最近磷石降价,要订货的话,最好抓紧。”

一句话说完,心中砰砰跳,等他反应。

公孙胜的吟哦声停了。仿佛中了什么咒语似的,整个人凝立当中,披散的头发中,看到他耳根快速地动了一动。

潘小园觉得自己有了些底气,又凑上一步,低声道:“另外,咱们如今和齐家堡有稳定的贸易了,那里产的白炭灰,比较纯……”

公孙胜猛地转身,眼睛睁得老大,神仙模样消了三分,一副见鬼的神色,便如那天众人见他“作法”时的神色一般。

“你……你……”

公孙胜一回山,当即牵头大额订购磷石,都写在山寨的收支表上。这倒不奇怪,因为山上的火炮营需要炼制火药,磷石也是其中一种成分。中国人发现火药,最初就起源于道士炼丹。因此由公孙胜兼管火炮,原本也不是稀罕事。

但眼下,潘小园突然想起了磷石的另外一种用途。不知这神棍道长的炼丹术是何等造诣,就算炼不出纯磷,但要制出低燃点的某种磷化合物,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手里藏些磷石,再藏些易燃的油脂之类,摩擦生热,就是见证徒手燃火把的奇迹的时刻。

如今见了公孙胜的神色,更是证实了她的怀疑。大魔导师的形象轰然崩塌,整个世界回复了正常。

她微微一笑:“道长?”

至于那个什么劈剑成血,似乎是某些物质和碱水的功劳——《走近科学》肯定播过,可惜这种电视节目她从来都没用心看过。但白炭灰制碱,她是考据过的。还有徒手断剑……此前他用手将那剑身摩挲了好一阵子,明显是用了强酸嘛!

潘小园悄没声的举起手,比划了一个火把的形状,笑吟吟看着公孙胜:“道长……”

公孙胜的脸彻底不愿的尴尬。

依旧保持了仙风道骨的气质,寻思片刻,微笑开口:“娘子今日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看来是阴气所侵,贫道给你算一卦?……”

潘小园笑道:“这就不必啦。你那位包道乙师兄,肯定已经将休书的事对你说了,是不?要是道长没听全,奴家再给你复述一遍?”

此前武松密信,包道乙抢到以后如获至宝,着实研究了好一阵子,想必将休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背熟了,却一无所获。怨念之下,多半会对公孙胜说起此事。而公孙胜有着侦探一般的头脑,从那休书内容上,自然可以推论出她“潘金莲”的生年、籍贯、以及部分`身世,算起卦来,自然是百试百灵。

那天情况紧张,她潘小园被道长的无所不知唬住了不假,可不代表她不会事后思考嘛。

潘小园这话说得低低的,食指竖在嘴唇,朝他一眨眼。你知我知。

公孙胜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哈哈一阵大笑,抚掌认输。

“好,好!算是咱们今日有缘,娘子有什么要说的?”

这是答应给封口费了。潘小园坐地起价:“奴家的工作不能放下,还请道长帮忙说句话,让我见一见柴大官人?”

*

公孙胜一句话,没人再敢拦她。钱粮三巨头都在,见了潘小园,都有点尴尬。

潘小园恭恭敬敬地三个万福,急切地一躬到地,用力稳住声音,说:“保护区要留着,办法总会有的!”

蒋敬完全不给她留面子:“那就快说。”

既然非要来参加讨论,那就赶紧拿出个生钱的法子来。

潘小园咬咬嘴唇,一面飞快思索着前几日的商讨成果,一面慢慢讲话:“嗯,眼下咱们需要的不就是现钱和粮草,要么从山下老乡手里取,要么从自家兄弟手里取,要么从济州府、郓城县……”

第三个显然不太可能。大名府还没打下来呢。那么第二个……

李应建议:“让大伙贡献点私财,倒也不是不可行。过去我们李家庄里,都是集资做事的。大家进项攀升,尝了这么久甜头,为了大局,散点财,不是什么大事。”

这倒可行许多。其实“贡献私财,收归公用”这个做法,在改革后的梁山虽然没实施过,但在外面的世界已经司空见惯,并且有一个俗名,叫做交税。

梁山眼下的财政分配方式,已经相当于把税金含在了上缴的公款之中。眼下呼吁大家为山寨做贡献,就算是变相提高税率。就算是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样肯定会引起不满——尤其是这种,不按基本法,说提税就提税,给人以极大的不安全感。

眼下梁山人心涣散,士气低落,再让大家砸锅卖铁的支援山寨,虽说出于义气,大部分人应该都会响应,但总归是个不安定因素。辛辛苦苦攒下的“进项”,一夕之间被没收殆尽,以后还怎么顺利推行私有制?

潘小园突然道:“不,我们不收税。咱们管大伙借。”

钱粮三巨头同时笑了:“借?谁来借?娘子你么?”

言外之意,谁买你账?——倒不一定是看轻她,而是直言事实。

柴进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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