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命。

当然,寡不敌众,两人眼下正在牢房里共患难,梁中书他们正在商议第二次斩首的吉时呢。

刚刚得知梁山要派大军攻打大名府、营救卢俊义和石秀的时候,潘小园的内心是拒绝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万五千人马,是当初晁盖攻打曾头市率领军马的三倍;而北京大名府,更是比曾头市不知大上多少倍的全国性都市。眼下梁山元气未复,赤字未消,一摊乱麻,贪吃蛇就要去吞象?

但已经没有退路了。卢俊义不救,梁山也已经上了大名府的黑名单,不去打官兵,官兵不久也会来拜访。况且若没有卢俊义,擒获史文恭、攻打曾头市的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曾头市不下,晁盖的仇无从得报,山寨无法进入正轨,更别提摆脱财政赤字的泥潭。

这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死循环。唯有攻破大名府,取得足够的钱粮,梁山才能有足够的资本重新恢复运转。

再者,梁山若是坑了卢俊义之后不管不顾,江湖名声立刻就会跌倒谷底,以后再想吸收人才,谁肯再来?

老大们的指示清晰明了,不容辩驳:要节衣缩食,想尽一切办法筹集钱粮军饷。有条件要筹,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筹。给定的出兵时刻是一个月后,卢俊义预计被斩首的前夕。

潘小园一天有一多半时间是在跟钱粮三巨头开会讨论中度过的——有时候参加会议的还不止四个人。蒋敬已经从几个小寨里收了些脑筋灵敏的小徒弟,分担管账计数的工作。偶尔开会内容不涉及机密的时候,她也把贞姐带过去,让小姑娘帮着做个笔记算数什么的。总之,调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全力以赴,保障梁山这个机器全速运转。

先是削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伙食从简,各种排场从简。但“开源”方面却不是太顺利。保护区来钱细水长流,比不得打家劫舍立竿见影,急切间拿不出一笔太大的数额。

脚不点地忙了几日,一天早上,潘小园正要出门,却忽然接到柴进手下小弟的通报,说今日的会议娘子不必参加了。

她不解,询问两句,那小喽啰才不情不愿地说:“大哥们在商讨,那个……取消保护区……”

潘小园全身一震,立刻明白了。取消“保护区”,意味着重新开始来钱快的打家劫舍。养肥了的鸡,杀鸡取卵。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保护区”从头到尾是她的主意,难怪要避她!

她本能叫道:“不行!”拔腿就往柴进的办公室走。“可持续发展”基本方针一百年不能变。好不容易洗白了一点的土匪窝,不能就这么自甘堕落。熬过这一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小喽啰却面露为难之色,恭恭敬敬拦住她:“娘子稍安勿躁……”

潘小园急得轻轻一跺脚。不仅仅是为保护区的事儿。这明显是三巨头、乃至领导层的一个态度。眼下自己虽然在山寨中出力不少,到底是个中低层小职员。被重用只是因为能办实事。倘若自己的手段和梁山的理念方针不再相符,大家是不介意轻轻收回她手中权力的。

忍不住心里又骂了一句史文恭。他那句顺口的小小离间,让晁盖一下子对她产生疑心,连带着山寨上其他人,这会子不定怎么想自己呢。

眼下不是退缩的时候。她正琢磨着用什么花言巧语暂时忽悠住那小喽啰,旁边却有人突然开口了。

“女施主这是急什么呢?”

潘小园猛一抬头,随后干脆利落地往后退两步,才道:“公孙……道长。”

公孙胜大约是闲游至此的,一柄宝剑歪歪斜斜地挂在背后,宽袍大袖步步生风,袍子太长,底部可悲地沾了不少泥点子。

潘小园明显感觉到这人在梁山上地位不一般。所有小喽啰对他肃然起敬,躬身便拜,和见到宋江吴用一个规格。

她也只好恭恭敬敬万福下去,介绍一下自己:“奴家是钱粮……”

公孙胜却是无所不知,听她说了一半,就了然地点点头,评论道:“都是些虚名浮事,娘子何必如此纠结。如今山寨里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三分说话,七分留白。但潘小园一下子理解了他的意思:这道人完全不信任自己的业务能力。将自己架空出钱粮事务,说不定有他的份。

也难怪,公孙胜并没有目睹她在断金亭上虐哭蒋敬的光辉一幕。也很难说,这位魔法师会对梁山上“拳头说话”的理念有多大认同。他云游多时,一回山,看到的就是山寨中气象陡变,什么保护区,什么按劳分配,什么匪民和平共处,而且居然都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施主牵头的,无怪他犯疑。

看这道人和包道乙称兄道弟,潘小园怀疑他大约和明教也有千丝万缕的瓜葛。明教在江南占州据府,自有一套经济政策,公孙胜看不上她的那点奇思妙想,也属正常。

再说,那天在史文恭面前,她那一番奇怪的“不能打曾头市”的宣言,还有什么托梦的说辞,大约也已经给公孙神棍敲了个小警钟,这女人不简单。

公孙胜却依然是一副超然物外的神仙气场,朝她宽厚地笑笑,意味深长地吟道:“无为而治啊,清静无为,有些事不能强求……”

旁边几个小喽啰知道他是世外高人,又有亲眼见识过他法术的,对他极其敬畏,虽然他的有些话听不太懂,但还是齐齐点头受教。

潘小园摸不清这神棍是什么路数。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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