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听毕,立刻吩咐武松:“请柴大官人来。”旁边没有小弟听着,只能劳动自家兄弟。

武松去了。潘小园倒有些惊讶于宋江的磊落。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缓冲密谋的空间,直接把柴进叫来,当面确认事实。

片刻间,柴进来到,听闻事情始末,连连摇头,说自家祖上确实是和平让位——至少表面上如此。没听说过有任何足以动摇大宋国本的内幕。

众人面面相觑,已经觉得史文恭的话多半不可信。吴用不经意地斜睨了潘小园一眼,目光中是一种不期待得到答案的质疑。

潘小园心中一凛,忙道:“奴家所说若有半句假话……”

林冲一直没发言,此时忽然说:“都是自己人,何必赌咒发誓。”

潘小园感激地看他一眼。平日里一向万事保持中立的林教头,此时帮她说了一句话。

宋江也打个哈哈,把这个小风波略了过去。

按理说,晁盖之死,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被史文恭的肆意妄为所激怒。而史文恭“肆意妄为”的对象,又偏偏是她潘小娘子。潘小园本来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个“红颜祸水”会背上一个小锅。但出乎意料,看宋江神色,没什么追究她的意思。

吴用便不再管她,分析道:“眼下山寨有三件三足鼎立的大事。第一是给晁天王报仇。第二是追查这密信的原委。依小生看,这两件事可以合二为一,我们要做的只是养精蓄锐,重整军纪,一举攻下曾头市。”

林冲点头附和:“该杀的杀,该盘问的盘问。”

吴用继续道:“第三件便是这寨主之位……”

宋江立刻说:“军师,咱们先不讨论这事。前两件事才是重中之重。攻下曾头市,捉到史文恭,自然便有寨主。”

看来这个议题,在梁山上也没能获得顺理成章的一致意见。想必是宋江坚决要遵守晁盖遗愿,不做这个寨主,而众人合力推他上位。双方眼下僵着。

吴用讪讪一笑,也就明智地不再提这茬。

但就算如此,眼下梁山一盘散沙,况且又有晁盖百日的孝,曾头市又是个难啃的骨头,急切间对付不得。

武松忽然道:“周老先生给我带话,三个月之后约我一见。若是从曾头市那里得不到线索,不如直接去问他。”

几人同时道:“周老先生现在何处?”

武松语塞,摇摇头,不知道。

想了想,低声道:“我在东京城里有个相识,可以通过他找到老先生。”

话说得也不是很有底气。东京太远了。岳飞作为“良民”,来梁山送信尚且需要遮掩行踪;武松作为“梁山贼寇”,一路远去,还要打听找人,况且又没法直接联系岳飞,风险大约不亚于去曾头市单挑。

吴用道:“我们在东京倒是有狡兔三窟,设过一个暗桩,可惜天子脚下,不测之渊,难以维系,如今要再去那里办事,未尝不是浮寄孤悬,风险极大。”

潘小园倒也听说过。梁山在东京过去的确设过一个“暗桩”,租了个空房子,偶尔派人去交接一下,主要用来打探朝廷“剿匪”的风向。不过东京做公的太多,全是耳目,暗桩转移了又转移,最终做不下去,不了了之。

再加上眼下梁山一团乱麻,这趟差不是那么好出的。

宋江果断下决定:“这个再议。武松兄弟,密信你先收好,休教有失。明教的兄弟们似乎也知道些内情,等晁天王丧期过了,还要和他们通通气。”

武松点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一个粗嗓门由远而近的飘过来:“别拦俺!不就是个曾头市吗,有什么鸟利害!滚开!”

扑棱扑棱几声闷响,想是看门的小喽啰被无情甩飞。宋江微微变色,喝道:“门外吵什么呢!”

咔擦一声,门直接被踹开了。一个络腮胡子黑大汉霸在门口,头发根根如戟,一双锤子似的拳头乱挥。他全身漆黑如煤球,偏生也戴了白孝,乍一看就是个黑白无常合体,又被揉圆捏扁,形成了一个凡人的形状。要是夜里撞见,就是一身行走的白衣。

他气哼哼的把满屋子人瞪了一遍,又叫道:“就知道开会开会,光鸟说话有什么用!梁山让人欺负到头顶去了!宋大哥你们要讨论什么战术,照俺说,直接杀过去,砍了干净!”

宋江喝道:“铁牛休得无礼!”

李逵李大哥,梁山第一杀星。他一出现,房间里所有人的平均杀人数量,就得给生生拔高一个数量级。潘小园赶紧往后缩了缩。

李逵显然是憋闷已久,一脚踹飞一个上来劝的小喽啰,气哼哼喊道:“谅史文恭那厮有几副手脚,当初怎么就放下山去了!要俺在时,一鸟斧剁了他鸟头!”

潘小园一个激灵,暗自庆幸,当时幸亏李大哥不在。否则史文恭劫持她这个人质,李逵一鸟斧下去,掉下来的可不止一个脑袋。

宋江彻底怒了,一拍桌子,斥道:“出去!不然关你禁闭!”

李逵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转身回去了。屋内几人都是知道他脾性的,吴用忽然低声道:“铁牛兄弟报仇心切,这下可能会偷跑下山,惹出事来。得派个人去看着。”

重新关门。于是话题转回到攻打曾头市上。林冲首先表示悲观。

“这次出兵暴露了咱们不少问题。纵然是史文恭那厮有意挑衅,致使晁天王仓促作战,但曾头市兵强马壮,也比祝家庄防御严密百倍——大约都是那史文恭的手笔。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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