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在卫戍臣卧床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卫祀彦为了讨好他无所不用其极,天天捎着卫名轩往施府里跑。
当然,此举他也没敢光明正大的去做,而是借鉴了卫名轩的偷溜之道。
被两兄弟夹击的施嫣然亦是倍感无奈,她不清楚这卫家到底在搞什么鬼,来一个卫名轩已经够她折腾的了,还倒贴了个成天嬉皮笑脸没半点真的卫祀彦。
一晃半个月过去,孟家与卫家联姻告破一事余温未散,就又接档了另一大事件。
有可靠消息称,二皇子褚承言要驾临洛阳,上承安寺祈求天福。
承安寺在洛阳南面群山之上,建于临安国之初,香火并没有因为其地势险要而有所消弭,反而许多人都认为爬上承安寺源于上天考验,故而许多有求之人均不远万里的跑来承安寺祈福。
常年香火不熄,比之他寺鼎盛许多,有求必应的程度堪称十有九之。
往年这时京中亦是会来人到承安寺参加浴佛节,是以皇后公主亲临祈求国泰民安,少有皇子相随。
据传此次相随还是二皇子褚承言亲自向圣上请的命。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的,无疑在整个洛阳掀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此时施家绣坊里,纪红绡叉着腰绘声绘色的给施嫣然灌输着听来的小道消息,末了跟她讨要了杯水喝,同时嘀咕道:“这二皇子人长得俊俏是俊俏,可我总感觉这人笑眯眯的有些不怀好意。”
闻言,施嫣然短暂的将目光从账簿上移开,搁置在纪红绡身上,“你认识二皇子?”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纪红绡打哈哈了过去,“就我?怎么可能!只不过以前圣上下江南时远远的见过一面。”
施嫣然收回视线,眸里扫过一抹狐疑,圣上下江南一回携家带眷的,仅凭远远一望,她又怎知哪个是褚承言?唯一说得过去的惟有她见过,甚至于有过接触。
思及此,施嫣然搁下手头的账簿,睇着纪红绡安分的坐下来刺绣的模样,状若不经意问起,“老家在江南是做什么的?”
“小本生意,后来赔了,只好由我出来谋生活。”纪红绡扼要的交代了句,丝毫没注意到施嫣然在套路她。
“小本生意谋的什么?”
“也是开的绣坊。”
“江南水乡富饶之地,绕是地处偏僻也不应无处谋生,何况就你绣工而言,不至于埋没了自家生意。”
纪红绡顿了顿手里的针绣,叹了句,“强权压身,不过舍财保命。”
施嫣然深有体会的颔首轻点,试探性一说:“这么多天过来,怎不见你的家人。”
“他们都在江南,没随我过来。”也惟有这时候的纪红绡才稍显安静。
“为何?”
纪红绡抿了抿唇,偏头望向施嫣然,失了往日神采飞扬的脸面倒是柔和了几分,尽管如此教人联想到的也仅有青楼小倌。
时至今日,仍然让人对她的性别产生模糊。
“我自幼丧父,与家母家兄相依为命,好在绣坊生意尚可,一家子日子倒也算过得去。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家母病逝,独留我与家兄二人,后来绣坊生意每况日下,家兄迫不得已入赘富家但求我一人温饱。”
语生微顿,纪红绡红了眼眶,背对着施嫣然悄然拭去脸上的泪水。
见状,施嫣然心口隐隐有些刺痛,尘封的记忆也喧嚣而出。
“爹爹坏坏,又偷偷带着娘亲出去玩。”撒娇的语气从年幼的她口中溢出。
印象中有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容纳了她,低沉的嗓音捎带点点笑意的传入她的耳里,“嫣儿不闹,下次啊爹爹也带你去。”
言出必行,那个长相模糊的爹爹并没有敷衍她,果真在下次带着她坐上了施家的马车回了趟汶县,也就是她娘的娘家。
途径山崖,她被马车的颠簸震醒,缩着身子从娘亲怀里钻出,未及说话身子就猛地一个倒转,犹记得爹爹扑向了她,和娘亲将她抱得好紧好紧……
后来事她就不记得了。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自个儿屋里,身边围了一群人,认识的在旁默默流泪感伤,不认识的则上前给她检查身子。
接下来一月、两月,爹爹和娘亲都没有来看过她。
经不起她的闹腾,祖父才告诉了她爹娘失踪的真相。
那一场坠崖,唯独她活了下来。
此后,她哭过闹过,但是……逝去的人终究不会回来。
“东家,你……”
闻声,施嫣然思绪回笼,强压下心头的苦涩,抬头望着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的纪红绡,无声的等待着她道出下文。
“可是哭了?”纪红绡磕巴的说出这句,眨了眨眼,依稀可见施嫣然脸上挂着的泪痕。
一听这话,施嫣然心头一怔,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脸上的湿凉,抬手一摸低头一看,指腹上沾染上的正是水渍。
“我……”施嫣然语咽的吐出一字,连忙抬手抹了抹眼角,忙道:“我没事。”
最后施嫣然话都没问完,就从绣坊离开了。
到了施府,看见卫家兄弟俩也没打声招呼就径自回了房,独留两兄弟候在原地面面相觑。
入夜,施嫣然逛着逛着就走到了自家祠堂。
她停下脚步,侧目望着面前紧闭庄严的大门,杵了有一会才走过去推门而入。
祠堂里一切如旧,熟悉中又夹杂着陌生。
施嫣然步进享堂,目光自左到右一览而过祖宗牌位,在稍前的两块牌位上多加停顿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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