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天,杂花生树,草长莺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天蓝如洗。
赵过亦步亦趋地跟着前方躬身领路的小黄门,半步都不敢踏错。
他出身关中名门望族,自觉也是见过了大世面的。
但真踏进了宫里,却觉得自个跟乡下人第一回进城也差不多。
一双眼睛都不够用,心下全都是惊叹。
琉璃为顶,白玉为阶,黄金作门。
恢弘大气的殿前铺满了丈余见方的青玉地砖,宫阙上雕刻的神兽栩栩如生。
如此种种,无一不是在彰显皇宫的威严大气。
赵过天不亮就起身入宫,昨夜也没有睡好,本应该是乏极了的,但现在心下被激动忐忑填满后,只觉得精神抖擞到了极处。
他跟着小黄门又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望见了温室殿的宫匾。
一道道通传上去,又过一重重宫门。
等到温室殿里殿时,已经是午后了。
阿娇歇午刚起身,正跪坐在铜镜前由着玉兰为她梳妆。
听说赵过来了,便吩咐海棠先带他去偏殿用午膳。
玉兰有些好奇,她不明白皇后要千里迢迢传召这个年轻人进京。
才十六岁的少年郎能有什么过人之处,还能人人都是桑弘羊?
赵过也是这么想的,是以在月余前馆陶大长公主的人上门时他惊讶不已。
皇后见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疑问在赵过心中一直在翻腾,而今天终于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
他心中打着鼓点,味同嚼蜡般地用过了午膳后,便又被人领走。
身量苗条、面容姣好的宫中女官领着他到了皇后寝殿外,柔声回禀道:“殿下,关中赵过觐见。”
女官说罢就躬身立着,等着里间的吩咐。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皇后,赵过紧张到了极致,手心里立时就被汗泅湿,心中七上八下。
“进来吧。”
殿中很快响起了一到轻柔的女声,旋即宫门也被里间的宫人吱呀一声拉开。
赵过的心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脚下也有些发飘。
他极力克制着心间的汹涌澎湃,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进到了里间。
阿娇还坐在素来坐惯了的南窗软榻下,见到赵过进来。
轻轻一笑,吩咐玉兰道:“给赵公子赐坐。”
又拉家常般地闲聊问道:“在长安城一切还习惯吗?”
皇后的和气大出赵过的意外,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敢行差踏错。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方才在下首的软席上坐了,眼角瞟见软塌上的皇后含着满意的笑,心下才稍微镇定下来了。
他不知道,阿娇笑是因为终于肯定了他就是前世在汉武一朝晚期大放异彩的农官。
赵过恭谨地垂首答道:“草民在长安城很习惯。”
阿娇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既然习惯,便多住些日子。”
赵过讶然,又摸不准皇后是何意,只得点头。
阿娇轻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问道:“听说你很喜欢农学?”
赵过点头,说起他的兴趣所在,心中紧张去了不少。
“草民自幼便喜欢侍弄庄稼,以为能吃着自己亲身种出来的谷物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哦?”阿娇微微挑眉,只作好奇地道:“没想到像你这么大的少年郎竟然喜欢务农,那想必该有些心得了。”
赵过有些不好意思,但脊背却是挺得笔直,“草民确实有些心得,殿下若想听,草民便一一说来。”
见到皇后微微颔首后,赵过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
“关中地区,风沙大,又缺水。
农户大都穷的很,养不起牛马来代耕,只能用老旧的农具来耕田。
劳作效率极其低下,一般一家人累死累活地劳作一年到头也挣不来一个温饱。
草民心有戚戚然,便想能怎么样尽力解决这种局面。
草民为此苦研了三年终于发明了三脚耧,用以来提高劳作效率……”
他先开始说时还觑着皇后的脸色,但到后来几乎是畅所欲言了,一如从前在乡间时给老农们讲解。
等他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的时候,才终于有些后怕。
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后,心下想皇后听了一下午农桑之事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枯燥无聊。
阿娇却是明媚一笑,“孤听着甚好,你回头把今天说的写成奏章呈上来给陛下看看。”
赵过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皇后喃喃道:“若是真能一亩增收一斛,那真是天下万民的福泽啊!”
说罢便望向赵过问道:“如果可行,孤想将来就由你来负责此事,你以为如何?”
好,好,自然是好啊!
赵过费尽心神地发明代田法和三脚,不就是为了能在全天下推广。
只是苦于人微言轻,这一切都只是想想。
却不料如今皇后金口一开,就说出了这等话来。
赵过喜不自胜,当即匍匐行大礼道诺。
阿娇不知怎地却有些心酸,这明明是为了汉室天下计,到赵过这却像是对他天大的恩惠一般。
翌日,赵过就呈上了连夜写就的奏章,他在其中详述了自己的理念和具体实施措施。
刘彻先时还只是胡乱扫扫,但最后却是一字一字慢慢地读了起来,直看了半个时辰才放下来。
他玩味地看着阿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娇娇的眼光倒真不错,虽然还没见到人,但光从写的奏章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