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奕拂手撩袍,不再多言。
年轻的酒肆掌柜端出早已备好的梅子饼,有见多识广的百姓一语道出,“大人是要验尸?”
卫奕点头,“死者生前并不得人心,从死者下腹、前额、四肢、身体曾经遭受过多次不同的击打就可见一斑,可是,死者的致命伤却是在右侧脑部,铁槌一击击碎死者头颅。所以,本官猜测,凶手杀人时的姿势应当是这样。”
他令里正扮作吕天生,仰躺在地,自己则左手拿了一根红枫树枝当作凶器。
他左脚踏上里正的胸口,曲腿弯腰,挥起左手,击向右侧脑部。
众人恍然。
卫奕解释道,“人的头颅是最坚固的,年轻男子哪怕使用钝器,也很难一击击裂,而凶手能够一击击碎,一是可见凶手有多恨,二是可见凶手当时有多狠。凶手是个内力深厚之人,虽然他平时存心掩饰这一点,可是到了最后独自面对死者的关头,他所有的愤恨倾巢而出,全部的力量集中在那一击。而他踏在死者胸前的左脚,就不自觉地成了这一击的支撑点。
虽然他剥光了死者的衣裳,在死者身上画满了红枫,又把死者转移到红枫林中,可是他忘了他留在死者胸前的脚印。
死者死后一直被悬挂,尸斑集中在下肢、下腹部。如今,本官利用梅子饼,令连凶手都没有见过的脚印重现天日。”
众人屏气宁神,既好奇又紧张地看向卫奕等人的动作。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啊”,惊奇声、啧啧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吕天生的胸口慢慢浮现出一个成年人的左脚脚印!
“来人,取脚印!”卫奕朗声道。
“不用了。”董来宝颓然跪地,垂头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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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姐姐走散前,我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孤儿。虽然那时我们乞讨为生,连个家都没有,可是姐姐总是尽她最大的能力保护我,照顾我,从来没有让我挨过一次饿,受过一次欺负。
太初三年,也就是我五岁那年,我们乞讨的地方突发洪水,百姓、村庄全被淹了,待我被好心人从水中救起,已经找不到姐姐了。
一个路过的杂耍人见我年纪小,可怜我,愿意收我为徒,我才算是有口饭吃,活了下来。可是,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寻找姐姐。我一面跟着师父学功夫,一面四处打听姐姐的下落,就这样,一晃过了十年。
半年前,我终于从一个看杂耍的客人口中打听到这样一件事,他道,路过京郊附近时,曾遇到一个名叫吕天生的道士带着四个弟子向红枫村走去,其中一个女弟子约摸十七八岁,是个哑巴,听吕天生唤她作‘来凤’。
我一听大喜,姐姐天生失语,的确叫做‘来凤’,而且,姐姐年长我三岁,她若还活着,就是十七八的年纪。于是,我连忙向师父告别,赶往红枫村,期待找到失散多年的姐姐。
可是,见到姐姐后,她除了最开始开心得搂着我又哭又笑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好象有什么心事。我告诉姐姐,这么多年来存了不少银子,要姐姐跟我走。姐姐含泪答应了,并约定次日一早在村口见面。
谁知,次日一早,当我赶到村口,却见姐姐吊死在红枫林中!
是谁?是谁这么狠心杀死了姐姐!她那么好,那么善良,我们姐弟俩分散十年,马上就要团聚了,是谁杀死了她?!是谁杀死了我唯一的亲人?!
我去问里正,里正道姐姐因为不堪忍受红枫村贫瘠所以自尽身亡。我不相信,要里正彻查此事,里正却把我赶了出去,道姐姐的死没有可疑,还道此事已经上报刑部,我若再去闹事,就把我打入大牢……”
听到这里,里正不禁“啊”了一声。
“原来是你!”里正睁大眼睛,上下打量董来宝。
董来宝怒目而视,“怎么会没有可疑?我是姐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我们姐弟俩终于能够团聚了,姐姐却要自尽?这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你们为官的不能为姐姐申冤,找出凶手,那我就自己来!
姐姐生前一直跟着吕天生,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她的死,八成与吕天生几人脱不了干系。于是,我扮傻扮痴,拜吕天生为师,一边搜集吕天生的罪证,一边偷偷打听姐姐的死因。
与吕天生一伙儿人待在一起的日子越久,就越发觉得这伙儿人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吕天生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都来,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又各怀鬼胎,一个贪,一个谄,一个冷。一个月前,吕天生从外地又带回来一个哑女,并让我们称其为小师妹,我才惊觉,这吕天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众人也隐约猜出了端倪,齐齐看向一直垂着头的张秀儿。张秀儿双手掩面,轻声啜泣,瘦弱的肩头如同秋风中簌簌抖动的残叶。
“看什么看?!是那个畜生,你们应该骂吕天生那个老畜生才对!”姚进谦恼羞成怒地吼道。
“对,那吕天生就是个畜生!”董来宝接着道,“他云游四处,专挑孤苦伶仃的哑女下手。他假称收徒,谎称夜间修行,却行苟且之事!我终于明白了姐姐的难堪,姐姐的痛苦,姐姐的欲言又止!不论姐姐是被杀还是自杀,吕天生都该死!并且一定要死!
我买来铁槌,绳索,暗自密谋杀人计划。谁知,昨天他们几人却早早地从枫林回来,后面还被一群愤怒的百姓追赶。吕天生大骂那个女子,道红枫村待不下去了,打算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