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元英话语不多,举动皆由邬秀青代劳,可以说邬秀青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江燕学与江沛文十分亲近,凡事有商有量,默契十足。
同为“江”氏,又比一般人家的婆媳关系来得和睦,沈月然猜测,江沛文可能是江燕学的族亲。
周孝则的声音很粗犷,杜灵初的声音很尖细,二人的话语都不少,都爱笑。周孝则是哈哈大笑,一会儿笑三弟周岸则一日同娶两妾好福气,一会儿又笑大哥周忠则膝下两子好福气。杜灵初笑起来的声音则更尖更细,就像林中早起的鸟儿。
不过,她每每笑起都是附和着周孝则而笑。因此,那尖细的笑声总是被周孝则的哈哈大笑掩盖,不仔细听,有时还听不出来。
周家的嬷嬷分别是邬元英房中的金荷嬷嬷,周廉安房中的青玉嬷嬷,周忠则房中的素梅嬷嬷和周孝则房中的彩凤嬷嬷。自从白管家走后,这四个嬷嬷就相当于一个管家,地位不低,从彩凤嬷嬷敢大声训斥周玉瑚莫要乱跑就可见一斑。
周岸则房中没有嬷嬷,只有一个陈氏从江东带来的婆子,人也称作陈嬷嬷,负责打理这边事务。
是这般称道,却不是这般位份。陈嬷嬷本就资历浅,陈氏又病故,她平日里在周家与一般婆子无二样。
可惜了,没有一并见到周廉安和周忠则。沈月然一边在喜婆的牵引下逐一向周家人施礼,一边暗自思忖。
若是周廉安与周忠则都在场,那么,杀死绿苏的凶手必然是他们中的一个!
她正琢磨着,只觉拖曳在身后的裙角一滞。
哼。
她不动声色,停下脚步。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只是略用些小心机,生辰上比梅采玉早了一日,结果,自然占得“姐姐”的头衔。
比梅采玉早一步跨进周家门槛,比梅采玉早一步叩首,比梅采玉早一步敬茶,比梅采玉早一步送入新房。
早晚于她而言无所谓,可是她知道,于梅采玉就大有所谓。
梅采玉不知盼了多久才终于嫁给了周岸则,结果却被前世的情敌处处抢先,不憋一肚子的火才怪。
这会儿,她狠狠踩住她的裙角,想看她出洋相,怕是实在憋不住了。
她提起唇角,猛地伸手抽出裙角。
“哎哟——”
发出惊呼的不是她,而是梅采玉。
梅采玉一脚失去重心,站立不稳,幸被一旁的喜婆扶住。
“夫人小心。”
喜婆沉声道。
“哈哈哈哈。”
恰巧目睹这一幕的周孝则笑得弯下腰,一旁的杜灵初也吱吱笑个不停。
“三弟好福气,还没入新房这两位夫人就杠上了。”
周孝则冲周岸则促狭地笑道。
杜灵初掩面附和,“是啊,往后有三弟忙的了。”
众人似乎对周孝则的无礼习以为常,皆是呵呵一笑。
不过,有惊无险的梅采玉倒是老实了,小心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再出乱子。
收回思绪,沈月然小心撩起盖头的一角,瞧了瞧桌几上的钟漏。
今天的一切皆算顺利,就连梅采玉的小动作也在她盘算之内,唯一令她意外的是,前来道贺的宾客数量不少。
周家办喜事,的确是大事,可是周家庶子办喜事,在她看来,怕是以低调为宜。陈氏去世不足一年,一日纳进两妾,实在算不上光彩之事。而且,她与梅采玉的出身又皆非富贵,娘家人几乎说不上话。所以,就算周家不操办,只是走一个形式,她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周家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周廉安与周忠则皆未现身,是事出有因,怕也是刻意为之。
并未张扬,不请戏班,席开八桌,更提前言明,老太太需要休息,人定时分就散席。
可是,这会儿都亥时过了两刻,宾客仍然络绎不绝地赶来。
“加菜!”
“添酒!”
“加把靠椅!”
“加张席!”
下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场面,沈月然没有料到,周家人也没有料到。
周岸则不过初入京城一年,便有如此人缘,不得不令人侧目。
周岸则这会儿无睱分身,沈月然倒是自在起来。
她索性掀起盖头,打量起这间所谓的新房。
房间着实不大,只有两间,中间以一件素面屏风隔断,分成起居室与堂屋。房间是经过布置了的,红笼,红绸,红双喜,红烛和红被褥,一应俱全。
她立起身,想起自己恐怕要在这间房中住上一阵子,心里痒痒,手里也痒痒。
住,当然要住得舒适。
茶具上的茶渍,巾架上的铁锈,泛着黄的窗棂纸,掉了漆的桌椅脚,散发着味道的布巾,还有四面惨白惨白的墙壁……
需要她动手的地方太多。
她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那面白色屏风上。
“先拿你下手,如何?”
她伸出一指,轻轻点上屏风,勾唇问道。
“好啊。”
一个男子的身影浮现在屏风上。
她攸地转身,男子已经倾身而上,将她困在屏风上不得动弹。
“你——”
沈月然刚想叫喊,又沉下声音。
“你怎么来了?”
卫奕挑眉,“走来的。”
沈月然红了脸,不知是急的,还是因为二人亲密的距离。
“我不是问你怎么来的,我是问你怎么来了?”
她咬文嚼字。
“哦,有区别?”
卫奕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