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叙蓉的父亲何赛之官居学监。去年腊月,十王爷李鑫幼子李满在国子监内身亡。经慕容晋确认,死因系误食夹竹桃毒发身亡,并判为意外身故。十王爷悲恸欲绝,不肯接受这一现实,大闹汴京府和国子监,一口咬定小儿是被人蓄意害死,要找人替小儿偿命云云。
这本是十王爷一时不能面对爱子离去的胡言乱语,结果却被本就与何赛之有心结的官僚利用,告到了天家,道李满之死乃何赛之失职之过。
这件事在朝廷传开,迅速分成两派。一派道,何赛之应当承担责任。因为他身为学监,李满死在了国子监,他负有监管不当之职,理应按渎职定罪。甚至有激进者道,何赛之理应为皇族偿命。
另一派却不认同。他们觉得,李满当时年值龆年(注:八岁左右),并非什么都不懂。何况,何赛之曾经有在夹竹桃树前立下字牌,提醒勿食。只是那几日阴雨连绵,字牌被打湿后拿去晾晒、之后没有及时重新挂上才导致悲剧发生。所以,这件事论到根儿还是李满淘气,明知有毒偏要品尝所致,所以,何赛之不用承担责任。
因为这件案子是师父致仕前经手的最后一件案子,所以,师父格外关注,他也留意不少。他记得,那时两派各说各有理,各自引来律法典藏,整日里唇枪舌战,好不热闹,三哥也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将此案交由刑部处理。谁知,这件事到了刑部仍是各说各的理,直到现在,尚无一个完全的定论,何赛之一直以察看以由,闲职在家。
何叙蓉听闻卫奕提及何赛之一案,变了脸色。
“卫大人,那是小女的家事,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卫奕道,“有没有干系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如今这事到了刑部,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刑部侍郎邵甲与刑部员外郎马东明之争。邵甲向来对地方律法、人情风化熟知,认为此案毕竟涉及人命,又是小儿无辜陨命,所以何赛之理应负有责任。而马东明则一向负责律法编撰,认为律法上并未说明学监之责,那么何赛之就不应当承担责任。二人一个谈情,一个说理,谁也不让,可谁也说不过谁。
我想,你定是从家人那里得知了此案内情,并且曾经央求过姐妹们帮你向邵侍郎求情,可惜的是,她们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你,她们大抵还反过来劝你,那全是父辈之事,晚辈莫要插手为妙。你不甘心,怀恨在心。你明着对抗一个,暗着袒护一个,可是,你的真实意图在于——”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另一边的邵云如。
——慢着,他眨了眨眼睛。
云如在做什么?
聊天?
和谁聊天?
月然!
邵云如居然正在与月然聊天,而且还聊得热火朝天样子!
他一时竟有些目眩。
倒忘了那二人落了单……
“在于什么?”何叙蓉紧声问道。
卫奕收回思绪。
“在于拉拢另外一个。所以,你明知王雅心恐怕会对史永依不利,不仅没有阻止她,反而不停地煽风点火,最终,令她犯下绑人自绑的事来。幸运的是,王雅心并未酿成大错,史永依也及时醒悟。本官得恭喜你,你成功了。经此一事,史永依往后怕是无颜再出现在金兰阁,王雅心估计也因为愧疚不会再露面,你成为了邵云如最后的好姐妹。不得不说,你作为子女,算是为爹爹尽了最大的努力。”
何叙蓉甜甜一笑,“谢谢卫大人夸赞。卫大的故事说完了,小女可以走了吗?已是午时,爹爹娘亲怕是仍在等候小女吃饭呢。”
卫奕也是一笑,“说完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当然知道本官现在不能拿你奈何,可是,念及云如的情份,本官仍有三句忠告给你。第一,凡事若只顾着自个儿的私心,枉顾他人的感受甚至性命,早晚会沦为自私自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总有一天,本官会亲手抓你。第二,云如年幼,心性单纯,并不代表她就没有主见,可以任人摆布,你的心机,怕是白费心机。第三,周家三少爷为人城府颇深,你最好敬而远之。”
何叙蓉冷哼。
“看来卫大人早就将小女查了个清清楚楚。不过大人不要替小女担心,不如先替自个儿担心罢。”
说着,她也朝邵云如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转身离去。
何叙蓉走后,卫奕定下心神,走至沈月然身后。
“卫大人。”
沈月然见他靠近,连忙欠身施礼。
邵云如嗤笑出声。
“怎么还这般客气?奕哥哥,你可是平时都给月然姐姐脸色看吗,令她如此怕你?”
卫奕白她一眼,“胡说!这哪里是怕,这是周到,谁像你一般,没大没小。”
邵云如捂住双耳,嚷道,“忍不了,忍不了,奕哥哥一句话,不过十几个字,就把月然姐姐捧上了天,把云如贬进了地,不公平,不公平,这分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太不公平了。”
沈月然听她言语露骨,红了脸颊。
“邵小姐,莫要胡说。”她嗔道。
邵云如笑道,“行了,知道你脸皮儿薄,不逗你了,我不能再做这个没有眼力架儿的,得走了。对了,奕哥哥怕是五天五夜都没正经吃过东西,全靠卫夫人的那几碗补汤撑着,待会儿你得好好给奕哥哥做顿饭,犒劳他一番。他在东海那一个月,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一脸苦大深仇的模样,说这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