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没有听到陛下的话,李襄凡拂袖旋身,“东序院生朱八福结交边将,篡改反诗,私下规劝皇上轻纵要犯,罪不可恕,臣已替皇上将朱八福收监拷问。”
“相父!那不管他的事,是朕强逼他这么做的!”
“皇上第一次用这般坚定的态度反对臣。”这位陛下一直是个乖巧的学生,从不违抗他的决策,朝廷用人,边关调兵,后宫选妃,皆是听他一手安排,只除了当年登基时朝廷有些佞臣故意挑拨他俩关系,导致皇上对自己亲父称谓有些不悦,可最后也还是随他这个首辅丞相定夺,用这么大的声音同争论,还是第一次,“看来,这位院生对您很重要?”
“……”牙根紧咬,双拳在龙纹袖下握紧又松开,他眯起黑眸,挡住心底的恼意泄露,扬起云淡风轻地笑,躲过相父那双能洞察蛛丝马迹的眼,“不……朕只是不舍他替朕当替罪羊……”
“能为天子当替罪羊,不正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吗?”李襄凡的反问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给他一点台阶和退路,“皇上需谨记,用人如驾车,皆是驭术,即便是千里良驹,若爱而痴之,不舍它奔波疲累至死,那终是到不了您想到的地方的。”
“……”
“若想去到远方,唯有不停更换□□良驹,区区一介院生,皇上也不肯舍之,如何能成大事?”
“……相父所言极是。是朕行事太过仁柔了。”
猪小子,你可是朕亲眼看上人,绝不会轻易死在路途之中的——对吧?
一滴凉水滴进朱八福的脖口,她脖子一僵,脑袋逐渐恢复了些意识,潮湿酸腐的气味顺着鼻子钻进脑袋,手儿伸前胡乱地一抓,耳边响起稻草“沙沙”的声音。她勉强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束光从高处一个小□□入,打在她的身边,而她的四周灰暗一片。
“这是……哪里?”她缓缓坐起身,刚想站起身却一个跄踉坐回原地,低头一看,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拷上锁镣,再抬头,眼前的画面突然悲壮了起来。
钢条铸造的坚固牢栏,崭亮的锁头,十八般刑具或挂或铺地陈列在眼前,一排炭火烧得通红的火盆让整个阴暗潮湿的牢房腾腾得冒着热气,火星频频爆出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阴森可怖固脱金汤的牢房绝对不是关押偷两个鸡蛋,跟隔壁李二狗打一架,调戏良家美人的粗鄙牢房!这气魄和摆设……别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吧?
她的女人身份暴露了?欺君之罪趁着她晕过去就判了?
犹记得那几个混蛋近卫撕开了她衣裳的领口,想到此间她急忙摸上自己的胸口,胸口衣料完好无损,只是脖口的衣裳被扯开了一道大口,看来,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她最大的奥秘啊,可好端端地,干嘛撕她衣裳?还是脖口那块……
等等,她脖子上带的工部统府印章不见了!
这帮混蛋!原来不是要揭穿她的女人身份,而是知道她身上有个陛下恩赐的保命符,先下手为强,把她工部统府的印章给偷走了!
咔哒
思绪间,传来牢门打开的声音,她抬起头,来人已经居高临下站在她眼前。第二次——她对上了当朝权相李襄凡。
“是谁让你迷惑圣心,篡改反诗的?”
威严不容辩驳的声音已经给她定了罪,仿佛只待她点头画押,就可以结案陈词了。
“你千方百计混入东序府,利用犬子当跳板接近天子,是否与那反贼吴家早有勾结,图谋不轨?”
“若我与那吴家有所勾结,那丞相与吴将军亲家一场,是否嫌弃更甚?”明知道祸从口出,可她就是管不住她这张嘴!尤其是对着手握重权便指鹿为马的人!
爹爹也一定是被他这样不分青皂白便一竿子打死,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罢官抄家,说什么朋煽朝堂,自己卖女结亲就不算结党营私,他人只是路人打个酱油路过,提笔点播几句便是有所勾结!好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李丞相!
李襄凡淡然地看着她,打量来去,忽然,他开口问道,“朱骢是你什么人?”
一提爹爹的名字,朱八福惊得寒毛直立,绷紧颤抖的唇,尽量镇定地说道,“小生也姓朱,八百年前许是一家。怎么,莫非这位朱骢大人也犯了事,丞相大人打算公报私仇也把他的罪名强加到小生身上么?”
“公报私仇?我与你何来私仇?”他眼光锐利,一审二视间把她的表情和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小生与少公子的事儿不算私仇么?”放狗追着他们咬了几条街不算私仇么?把自己儿子弄失忆不算私仇么?她儿子硬生生把她给掰弯了,不算私仇么?
“你是指,日前犬子在东序府里轻薄你这件事?”李襄凡丝毫不觉宣之于口有何不妥,双手有礼地抬起一拱,“此事乃犬子之过,我代犬子向你道歉。”
“啐。这么没诚意的道歉。”她若有所指地环顾了四周,把她抓进牢房里挂上手撩脚镣,再夺了陛下给她的护身符,就是为了给她道歉?谁信啊!
“若朱院生肯画押承认篡改反诗一事是你听从吴家人指示,一人所为,与皇上无关。老夫便是向你磕头道歉又有何关系?”
“哎?”竟不是为了少公子在东序府强吻她的事情来公报私仇的?她还以为传到这位丞相耳朵里,会变成她骑在少公子身上,少公子大喊着“不要不要”的新版本呢……他有兴趣的不是他儿子的龙阳之好,而是她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