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还是一直站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沐俢槿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低垂着头从人群中走到卫昫与沐佑柠旁边,俯身行了个礼柔声道:“皇上,太医来了。你看是不是先要为你把把脉?”卫昫侧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太医,略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朕并无大碍,还是让太医赶紧去看看休宁吧。”“是,臣女遵命。”沐俢槿抬头看了一眼正按着自己的安排准备与卫昫杠到底的沐佑柠,转身对着院中的宫人们吩咐:“你们还在这儿发什么愣?还不赶快去把休宁郡主抬到寝殿中去?”太后娘娘点点头,满脸关切地上前指挥:“槿儿说得对,你们赶紧将莺仪抬到哀家寝殿中去,将她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下来。对了,一会儿别忘了为皇上取一件披风出来。”“是,奴婢(奴才)遵命——”院中的宫人们本就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随时可能会被波及到的战场中,只是主子没发话,自己也不好悄悄退出去。沐俢槿这句话刚好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一群人连忙争先恐后地要来抬姜简。沐俢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趋之若鹜的奴才们,走到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的太医身边,低头向太医福了福身:“李大人。”李太医见沐俢槿向自己行礼,也连忙作揖回了个礼:“下官见过郡主娘娘。”“李大人不必多礼。”沐俢槿微微一笑,回过头望着被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抬着往太后娘娘寝殿内走去的姜简,柔声对太医说道:“休宁郡主的事,还要劳烦李大人尽心了。”“郡主客气。”李太医满脸堆笑,“下官自当拼尽全力救治休宁郡主。”“那便好。”沐俢槿对李太医柔柔一笑,“既然休宁郡主已经被人带进太后娘娘寝殿,那舒阳也就不打扰李大人了。”说罢,转身又走到了正在对峙着的卫昫与沐佑柠身边。卫昫深吸一口气,努力想使心情平复下来:“柠儿,你说朕有错。好,那你就说说,朕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错。”“陛下所犯之错有二。”沐佑柠不卑不亢地回答,“藐视祖宗规矩,凭国君身份任性妄为。不经选秀,便将休宁郡主封为后妃。此乃第一错;受妖人蛊惑,轻视后族,无视皇后。在封后大典到来之前,亲自下旨公然召纳妃嫔。此乃其错二。臣女生在后族,身为大燕未来天命所归的皇后,有义务也有权利,为陛下清理祸国殃民之人。所以,臣女无错。错的,是陛下。”听了沐佑柠的话后,卫昫不怒反笑。他轻笑一声,讥讽道:“那若是按着你的说法,朕还要赏你些什么了?”“臣女不敢,臣女只愿陛下不受人蒙蔽便好。”沐佑柠低着头,虽是谦卑的话,可她身子却挺得笔直,一点也看不出卑躬屈膝的样子。“皇帝,先将这披风披上吧。你全身都湿了,外面风大,仔细受了凉。”太后娘娘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披风,披到卫昫肩上,想着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卫昫扶住肩上的披风,回身冲太后娘娘微微一笑。又转过身望着跪在地上的沐佑柠,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很好!沐佑柠,朕与你相识这么多年,怎么从不知道你竟还是心怀社稷之人?!看来,到底是朕眼拙了,不能辨出你这匹志存高远的千里马。”“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不愿看到陛下受妖人蒙骗,失了心智,获罪于天下罢了。臣女生来愚钝,哪里有什么庙堂之志?”“怎么,你竟没有鸿鹄之志吗?!没有鸿鹄之志,那你为何还敢学着那些绿林草莽之人,草菅人命?!”沐佑柠抬头看了一眼卫昫,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既然陛下有意要维护那个妖女,臣女无可辩驳,愿求陛下惩戒。”“沐佑柠!”卫昫气得大喊一声,吓得园中没能陪着姜简一同离开的宫人们一个哆嗦,连忙低头跪在了地上。卫昫看了一眼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缓声道:“沐氏,你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朕总是念在母后的情分与沐氏的功勋上,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乖张到今日这般铁石心肠的地步!竟然当着朕与母后的面杀人!看来朕平日里真的是对你太过宽容了!你尚未成为皇后,便如此心狠手辣,置人命于不顾。日后朕还怎么盼你母仪天下,协理六宫?!”沐佑柠冷笑一声:“原来陛下是想要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废了臣女,陛下想要废了臣女便直接说就好,何至于这般拐弯抹角?敢问皇上废了臣女后,想要立谁为后?!郁莺仪那个贱人吗?皇上,并非臣女刻意打击您,您这想法恐怕不妥吧?!宗庙有丹书铁券,指明要卫氏子孙迎沐氏女为后。陛下,就算您一时被妖女迷惑,今日独断专行废了臣女。可是等到明日早朝,这满朝文武也断不会让您如此胡来!”“柠儿!”沐俢槿趁机上前假装缓和气氛道,“皇帝,柠儿这不过是气话罢了。你乃一国之君,可千万不要同她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休宁郡主确是委屈,可到底你也还要顾全大局不是?!您还是要顾全着祖宗的规矩,和朝中老臣们的意思。”只是,这调解气氛的话,听起来却比沐佑柠锋芒毕露的话更惹人恼火。卫昫冷冷地看了沐俢槿一眼,心中怒气冲天。他少年登基,被朝中的元老忠臣们掣肘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掌大权。他此生最厌恶的,恐怕便是那群倚老卖老的老臣了。听了沐修槿的话,卫昫突然想到,他或许可以利用此事来打压一下朝中那些目中无人的旧族老臣。这样想着,他心中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