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王子冷然一笑:“这封国书,其实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信息。叙利亚争端埃及人吃了大亏,海伦布作为法老,必须要表现出应有的强硬,这是意料中的。因为他要服众,更要堵那些王室宗亲的嘴,让他们无可指责。但是啊,要让那些人闭嘴,光有态度是不够的,还要有实际行动。”
赛里斯第一个明白了:“所以接下来,海伦布必定会再度向叙利亚动兵,清除纳扎比,巩固控制权。”
凯瑟王子点点头:“他不敢和我们全线开战,要挽回颜面和损失,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国王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对这个儿子,他已经不仅是满意,而是欣赏。
“叙利亚王纳扎比,一旦被逼到走投无路,必定会向帝国求援。那你认为,到时我们该如何应对?”
凯瑟王子依旧声音冷淡,就事论事的陈述说:“经过米坦尼远征,无论财力物力,现在的确无法和埃及全线开战,但是,却有足够能力为落魄藩王提供流亡庇护。”
说到这里,赛里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哈哈大笑说:“不错,只要纳扎比不死,这个不听话的王就永远是埃及人的心头刺,不管将来他们扶植谁登上傀儡王位,纳扎比都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反对他,叙利亚政局将因此不得安宁,埃及人想掌控全局,也就要加倍付出代价!”
在场臣子无不频频点头,这个办法实在高明啊,赫梯与埃及的接壤部分地处沙漠,不利于作战,且范围窄小,凭库萨尔一城已足够守边,长久以来,南方边境最大的隐患就来自叙利亚,埃及人若想图谋不轨,只有通过叙利亚才能大规模进犯赫梯,而现在只要适时利用这个纳扎比,让埃及人在那里片刻不得安宁,赫梯边境自然也就安全了。
一片赞同声中,凯瑟王子却接着说:“这种做法简单高效,但是,既然我们能想到,海伦布也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如果他决心要对叙利亚动兵,也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搅乱我们,不让赫梯插手,更不准纳扎比有机会流亡,他的目标才能顺利实现。”
凯瑟王子冷声道:“鉴于此,不管海伦布现在是否已经开始行动,我们都必须要做三件事。一、赛里斯应该尽快返回米坦尼,监视亚述;二、加大力度资助巴比伦的摩苏尔女王,让这股反叛力量牵制巴比伦王庭;三、传召迦南、乌加利特等地盟邦派使节入王城觐见,恩威并用,以防埃及策反串通。”
国王赞许的点点头:“不错,首先清除有可能产生联动的周边隐患,才好专心对付埃及。”
他随即传令,就按王子所说一一执行,随后不久,叙利亚王纳扎比果然送来求援信,而国王也已得到消息证实,埃及先锋大将军拉美西斯统领五万大军,已从底比斯动身开拔。于是,国王再度召集众臣,说出自己的决定。
“海伦布已经开始行动,因此,我们也要派出重兵赴叙利亚边境,一则为震慑,二则随时准备接应纳扎比,以保顺利逃亡。此次任务,你们认为由谁领兵最合适?”
不等元老们开口,凯瑟王子已经第一个站起来,淡然道:“我说过,既然是我招惹的麻烦,自然由我负责到底。”
国王摇摇头:“吾儿啊,你重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何况以你的身份接应纳扎比,未免太高看他了,只怕给他造成错觉,反要自标身价。”
凯瑟王子却说:“我去,正是因为我的身份。这不是做给纳扎比看的,而是给他国内的保留势力看,赫梯对这个藩王的重视程度,会直接决定今后的流亡政权能有多大影响力。也就是说,想在多大程度上搅乱埃及人的控制权,全看我们以何种礼仪规格对待纳扎比。”
元老院七长老之一的巴伊尔,首先站出来赞同这一决定:“陛下,王子殿下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这次更会涉及在紧急时刻能否越境支援这样的重大决策问题,而寻常武将临机专断权有限,涉及别国纠纷更不敢擅作主张,若因一时犹疑贻误战机,那问题就严重了。”
国王沉思良久,才终于缓缓点头:“那好吧,就由三王子领兵接援纳扎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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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臣散去,国王叫住凯瑟王子,一声叹息透出五味杂陈:“说实话,这次我实在不想让你去,以你目前的状况不宜出战啊。记住,叙利亚的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埃及正面交锋,我交给你的任务,第一是平安,第二才是纳扎比!你听明白了吗。”
凯瑟王子不吭声,就以沉默当作回答,低垂眼目似乎也不愿面对父亲。
国王心头一痛:“吾儿啊,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凯瑟王子淡淡开口:“我欠的,我来还。”
国王等待许久,却不再有下文:“就这些吗?”
“就这些。”
他冷漠的声音撕碎国王一颗心,看着爱子行礼远去,老迈的苏毗乌利一世颓然倒地,这般态度分明是在告诉他,他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介臣子,所以他可以为帝国尽忠尽力,却不肯再喊一声父王。
“……你注定要在垂暮之年痛失所爱,到那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妄为君王,什么也做不了……”
卡比拉的诅咒在耳边回响,国王老泪纵横,真的,品尝这挖心一般的痛苦,他终于发现原来活着,的确是比死更残忍百倍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