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程顿了顿,“先生,记者那边我会想办法应付,只是……”
“只是什么?”
“贝儿小姐醒来这两天情绪不太好,您能不能抽空过来看看她?”
江临眉头一皱,“我让你好好照顾她,你就把人照顾成这样?”
“先生,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们已经给贝儿小姐联系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也安排了最舒适的住院环境。可是您在贝儿小姐心里是不一样的。”他竭力相劝,又不敢说得太过,“小姐现在闹起脾气来了,她说、说您要是不来,她就不配合医生治疗。”
其实她的原话还要更难听一些,周亦程都无法说出口。
江临的眉宇间莫名透着几分令人心悸的寒意,“不配合治疗?”
这确实是贝儿干得出来的事。
周亦程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的背景音里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门上,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药液也全都洒了。
周亦程大惊,回过头去,正听到贝儿说:“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是不是残废了?啊?腿上这么长一道疤,你们让我以后怎么见人!现在连江临也嫌弃我,他也不见我……让我死了算了!”
那边的尖叫声刺耳又惊心。
一字不落地落入段子矜的耳朵里。
她不想偷听的,不过姚贝儿的尖叫声实在很不留余地,电波传过来都清清楚楚的。
江临的眉峰皱如山壑,“你们怎么办事的!”
周亦程连忙道:“先生,贝儿小姐这是心病。精神科的专家刚才来问过……能不能注射镇定剂?”
“镇定剂?”江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怎么三天不见,贝儿的精神状态变成了这样?
他的眼底拢着一层阴霾,眼角挑向车厢里安静地坐着的女人。
她的长发垂在身侧,因为常年盘起而自带优雅的卷曲弧度,绕在围巾上,半遮住了她冷艳却动人的侧脸。
在这一刹那看上去,竟无端生出些惊心动魄的妩媚来,却依然是不可触及的遥远。
江临按着蓝牙耳机说:“我一会回电话给你,两分钟。”
说完就将电话挂断。
段子矜不清楚这时候她应该说点什么,他们之间似乎刚刚才回暖了一些。
至少他在停车场里最后那一番话,是结结实实砸进她心里的,也因此让她对他不那么排斥和反感了。
真是晴天霹雳。
她还盯着面前的路况,却在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有不顾交通规则左转掉头的意图时,蓦地看向他。
“子衿,我能不能先去一趟医院再送你回家?”他问。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问我能不能。”她莞尔浅笑,眸光却凉得没有温度,“方向盘在你手里,你不是已经掉头了吗?”
江临的嗓音好似大提琴绷紧的弦,时刻要断裂,“如果你急着回家……”
“我确实急着回家。”段子矜没有选择正常情况下善解人意的回答方式,小巧的菱唇开阖之间,冷漠的字音清晰地刺进空气里,“你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江临长眉一拧,“不行,我送你回去。”
现在是晚饭时间,他本还想和她一起吃顿饭……
“别耽误时间了。”段子矜明明是温柔的笑,却怎么看怎么刻薄,“你再不去,她不是就要死了吗?”
她尖锐的措辞让江临黑眸中沉凝在深处的情绪被激起了两分,“别说这么难听的话。”
“哦。”段子矜从善如流,“她伤得怎么样?我听说是出车祸,脑震荡?”
江临又看了她一眼,湛黑色的瞳孔里有的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
段子矜看到他怀疑的眼神,不禁笑了,“我雇人撞的她呀。”
她说得很轻巧,江临的眸光却陡然一沉,“不要胡说。”
“不然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恨她?”段子矜道,“我和她同时掉进水里,我爱的人救了她。我和她同时被人怀疑,我爱的人救了她。现在我的腿上有伤,还要在马路上宽容大方地主动提出下车,让我爱的人去医院看她。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江临的嗓音冷得骇人,“她出事的时候你在看守所里。”
被拆穿了,段子矜托腮瞧着他笑,“我开玩笑的……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弟弟刚好是目击者。”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可能是我还不死心吧。”她的语气有些飘渺,“我仅仅是好奇,若真是我做的,你还能为了她伤我到什么程度。”
江临的手猛地攥紧了方向盘,又疼又怒,却只能深深隐忍,“段子矜!”
“嗯?”她微笑。
这笑容竟让他满腔怒火发作不得。
因为她从落水出事以来,就极少对他露出真诚的笑容了。
唯有此刻的微笑,看上去像是发自内心的。
她从容笑道:“她不是腿上伤了,没你会死吗?你赶快去呀……”
“我先送你回家。”他僵硬道,“你打车回去我不放心。”
“没事。”她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
“听话,你腿上也有伤。”
“但我没你不会死。”段子矜一字一句道。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