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可真见确实惊动了高顺,她连忙遥遥朝他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
周瑜看着高顺遥遥向李睦拱手,隔着三五十匹马背的距离与他目光一触,旋即微微一笑,目色微闪,拂袖长身向李睦一礼:“先有违军令之罪,再建救宣城之功,君子计功补过……”
长长一揖,双手前举,微一躬身,便刚刚好凑到李睦身前,手里捏着的巾帕,也就借着这个动作顺势塞到了李睦还空着的那只手里。
李睦不禁一愣,只觉得周瑜那句话中似乎含了什么深意,然而手里突然多出来的湿嗒嗒的帕子却令她一时岔了神,脑海中似有什么极快地一闪而过,却被手中半湿的触感一搅,掠了过去。
周瑜一抬头,目光越过李睦的肩膀向后望去,见高顺已然转身自去安排兵士安抚马匹,加强戒防,语声一顿,随即声音低了下来:“亦不夺人之功。”
李睦正皱着眉思索,闻言顿时醒悟过来:“你功过相抵,这次救宣城的首功便自然而然落到高顺的身上……”
“新降之将,正是心中忐忑,神思难安之际,若能即刻以功立足,利其军心安定,又能激发余将一争长短之心,以振士气。其间所得,又岂是救宣城之功能比?”
周瑜朗然一笑,背对着马群和李睦并肩而立,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将高顺目前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
自入下邳以来,他便有意无意地将高顺和张辽的兵马打散,最悍勇的陷阵营配以凉州铁骑的战马,变步卒为骑兵,上马冲杀,下马列阵,无疑是将原来吕布麾下最强悍的兵马汇集到了一处,也将高顺和张辽一分为二,彻底分到了两处。
高顺仇于刘备而战于外,张辽曾示好于刘备则留于城内。让功高顺,助其站稳脚跟,予张辽以信任,令其同孙策一起收徐州之兵,这其中一收一放,一退一进的分寸,令李睦突然想起来那日袁术险些攻破南门时,她孤注一掷将守城之权全权交托给张辽时,这七尺男儿眼中迸射出的光芒。
李睦皱了眉头若有所思,一边自然而然地一口将手里的肉干咬掉一小半。
拍了细盐的肉干略有些咸,入口还有点干硬,然而却到底是一股肉香。她才咬下来就发觉这一口咬得方向没把握好,咬得有些大了。长条形的肉干一时卡在嘴角两侧,转不过来,又咽不下去。
于是便直接拿另一只手里半湿的帕子往嘴边一捂,帮着塞了一把,这才腾出舌尖,顶着肉干转了小半个圈,堪堪都进了嘴里。
周瑜的嘴角不由勾了起来,微微低头,掩了眼角眉稍忍不住的笑意,发觉李睦警觉地立刻朝他看过来,马上话锋一转,又问起马镫的事来。
“啊?”李睦早知道她这“马镫”一露面一定会有人问,在想怎么打结才能把衣带系牢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又在心里反复琢磨过,如今一被问及,旁的不想,这早就思索了许多遍的应答顺理成章就说出来了,“阿兄日前曾言,待他得空,便要考教我的骑射弓马。于弓马一道,他素来严厉,容不得人半点懈怠,若不能应对下来,定要罚我每日拉弓数百。”
耸一耸肩,摊一摊手,仿佛以布为蹬,计算射程都是被太史慈逼到没法子了灵光突现才想出来的办法。只是手里的肉干晃了晃,嘴里刚刚咽下一口,有点气势不足。
周瑜笑了笑,不置可否。
初见此物的震惊与兴奋之后,这一路他已反复思量过。以布为蹬固然方便,可战场冲杀,刀锋箭雨之下,也极易断损。若是兵士骑术不精,便极有可能直接被掀下马背,战阵瞬息百变,一旦坠马的人数超过三成,那这一支骑兵就和送死无异了。
但若是换用铁打……只怕此物一旦出现在战场上,数月之间便会传遍诸地。这一看就能知道用途和打造方式的器具,或许最初能给他带来暂时的优势。但北人本就擅马上作战,若是有了此物,怕从此北地骑兵,转眼间就会变成他和孙策最大的梦魇。
看周瑜突然之间沉默下来,目光轻闪,仿佛被眼前徐徐西沉的落日之景所吸引,李睦却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意并不在此。
眨眨眼,再咬一口肉干,略一思索,她试探地问了句:“你想……把马镫用于骑兵?”
周瑜自嘲似地一笑,轻叹一口气:“只怕我骑兵未壮,反为刘备、袁术所用,得不酬失,绩不偿劳,徒惹人笑耳。”
只是终究还是觉得可惜,骑兵之利,他思往已久,如今明知有一法只需一年半载便能建立一支独属江东的骑兵,却非但不能用,还要牢牢将其掩住,就连孙策,也不能露出半点端倪。否则,照他的性子,定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以骑兵全力一拼。
明知可为而不能为,仿佛蓄满力气的一拳偏偏又打不出去,周瑜负在背后的双手缓缓收紧,只想要仰天长啸,一泄梗在心口的郁结之气。
“此言不得宣于诸将之前,动摇军心,不得闻于伯符耳中,致他冒进,只能今日随口一言,出于我口,入于你耳。知其能用而不当用,终心里不甘,让你见笑了。”
人都道他周公瑾少年得志,遇知己之主,托君臣之义,结骨肉之情。他一言则孙策必行,他一计而孙策必从,何等意气,何等畅然。殊不知正因为此,他更需事事周详,明知江东之地,径深不足,若不全力西进取荆州为根基,实在难以有所施展,可却又不能露半分之忧。面对刘表在荆州根基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