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站在甬道的晾衣铁线下,上身穿件白底黑花的的确良衬衫,下面穿件黑裙子,白袜子,带过梁的船形黑皮鞋上淡淡地抹了粉,擦了胭脂,一手握着铁线,悠然自得地观赏着院落的一切,和陪在身边的胡母,客客气气亲亲热热地闲聊着。
胡杨见王芳站在院落里,便笑嘻嘻地招呼道:“是你啊。你咋来了?我当是谁呢,不好意思,起来晚了。咋不去屋里坐啊?”
王芳笑眯眯地说:“别管我,你赶紧洗漱吧。院落里多好,空气新鲜,比屋里好。”
胡母陪笑道:“我说让闺女去屋里坐,她说外面凉快。闺女,你可能不知道。林子他平常可不睡懒觉的,他一点都不懒,平常起床可早了。昨晚是他几个朋友,来闹腾大半夜,才起晚了。”
胡杨憋不住喷笑出声。知道是母亲怕儿子找不到媳妇打光棍,极力向人家姑娘展览推销自己的儿子。这在老太太已成惯例,只要有姑娘来,恨不能把儿子夸赞成雷锋。
王芳笑眯眯地点头接话:“他就是不懒。在工地上,就他和刘镇山起的最早了。每天都是早上五点起床。干活儿也肯卖力气,不象有些男青年,出奸耍滑,生怕累着了。”
胡母越发高兴了说道:“那是,林子从小就不懒,干活儿没的说,心眼儿也好使、、、、、、”
“妈,您轻点,悠着点。”胡杨忍不住把牙刷从嘴里抽出,讪笑着插嘴:“您再夸一会,连雷锋和焦裕录都不如您儿子了。”
老太太讪笑道:“这不是跟人家闺女闲说话嘛。”
王芳也帮腔:“刷你的牙吧。我跟大娘说话,有你啥事?大娘,说您的,别理他。”
胡杨苦笑,心想,她倒会搞统一战线,拉同盟军。够厉害,也够聪明。这么一说,她跟老太太可就站在一个战壕里了。有了老太太这个强有力的援军,够自己喝一壶的。
胡母又随便跟王芳聊了几句,便知趣的说:“闺女,你在这玩,大娘去上街给你们买好吃的。闺女,可不许走。就在家里玩,大娘一会就回来,今天就在大娘家吃饭。”
王芳客套道:“大娘,您别忙活。我呆一会就走、、、、、、”
“不行!”胡母打断王芳的话,坚决地说道:“你们一两个月才放一次假,来大娘家一趟不容易,今天就在大娘家吃饭。除非你嫌弃大娘这个家。”
王芳笑道:“看大娘您说的,我要是嫌弃,我就不来了。我听您的,好吗?”
“好好好。”老太太欢天喜地地嚷嚷着,去屋里拿出菜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胡杨暗暗埋怨母亲多事,洗过脸,无可奈何地对王芳说:“屋里坐吧?”
王芳跟胡杨,走进他母亲的卧室兼全家的客厅,惊叫起来:“胡杨,大娘什么毕业?要么就是文化大家出身?她屋里咋会有这么多书?!我爸爸好歹也是个总工,我家里也没有这么多书。就我家那么点书,我看着都脑袋疼。这么多书,两辈子也看不完、、、、、、”
胡家住的是三间公房。一进门是半间厨房,厨房里面是一间小卧室,是胡杨和两个弟弟的地盘。东面是母亲的卧室兼客厅,是家庭的主要活动场所。
西边一间大卧室,是女孩子的闺房。大姐出嫁了,就由他二姐和小妹占据。
这间家庭最重要的活动中心,除去应有的炕柜、箱子和一张八仙桌,占据东面半面墙。
东南半面墙,南面窗边两墙拐角处,西边整面墙,都是拔地而起直顶天棚的书,下面距地面半尺用木板架着。
其实这只是胡杨藏书的一部份,他姐妹的闺房,院落仓房里,到处都堆放着他的宝藏。
听了王芳的惊叫,胡杨忍俊不禁,信口开河:“老太太是孔子七十三代嫡系后裔,中国社会大学毕业,家务活博士。现在改修经济学,准备攻下二道贩子的博士学位。”
王芳的目光从书堆上收回,去炕头坐下,翻着白眼,打量胡杨,笑眯眯地嘟囔:“就会胡说八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从你的嘴里,能不能听到一句真话?”
胡杨一边给王芳倒水一边淡笑道:“身无菩提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假做真时真亦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何为真何为假?你说真就真说假就假。”
“胡杨,你说的什么呀?跟老和尚念经似的?听不懂。”王芳迷惑不解地连连摇头。
胡杨不无怜悯地看了王芳这个高中毕业生一眼,暗暗摇摇头,觉得跟她越加无话可说,把水送到炕沿上,退到凳子上坐下,抠起来自己的指甲来。
王芳愣愣地望着胡杨,陪笑道:“说呀,你咋不说了?我等着你说呢。”
胡杨摇头淡笑道:“啥也没有,空的,说啥?”
王芳垂下头,胡杨继续抠指甲。沉默一会王芳抬起头,虚视着胡杨,咬着嘴唇问:“咋办吧?”
胡杨愕然:“什么咋办?”
王芳脸一红,用力吐口气嘟囔:“咱俩的关系。”
尽管胡杨知道,这是早晚要面对的话题,脑袋还是不由自主地嗡嗡响,一时无言以对,便耍赖道:“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芳脸一红,急道:“都那样了,咋能没关系?”
胡杨苦笑道:“哪样了?你不是好好的吗?”
王芳羞的耳朵根子都红了,垂头嘀咕:“你都把人家那样了,咋还能算是好好的?你不能耍无赖,耍过流氓就不认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