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璋拍了拍栏杆,对傅韶琰的无视也不气恼,顺着云步石梯下来,信步走到临时设下的“中书省”外,听里面吴迤士带着中书省众官员,跟众御史、众皇室宗亲吵闹不休。
只听着这一句“吴迤士,你休想趁着皇上气恼时冲动行事,便把圣旨发出去!”那一句“诸位,务必要劝阻皇上才好!”
傅韶璋站在门外咳嗽了一声。
宽敞的,弥漫着硝烟气息的室内一时鸦雀无声,须臾,吴迤士开口道:“殿下,先去一边玩吧。”
“是呀,殿下,还回沈家玩去吧。”
“……”
傅韶璋无言以对,明明说的是他的事,偏没人想跟他商议——就连教唆他去劝阻天元帝的念头,众人都没有过。可见,众人也是不把他当一回事。原本以为自己得了内务府,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众人要么防范着他,要么对他毕恭毕敬,谁知道,还是老样子。
也罢,他就一边玩去。
傅韶璋沉吟着,便学了天元帝的模样,踱着方步向皇后那去,走到一带假山丛中,瞧见九儿穿着一身青莲色的衣裙远远地瞧着他笑,便向九儿走过去。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九儿福了福身,便眉眼含笑地望着傅韶璋。
“怎么了?”傅韶璋明知故问。
“还怎么了,这内务府落在殿下手里,殿下可不就是……”九儿一咬朱唇,羞涩地颔首盯着傅韶琰腰上的玉佩看。
也就只有九儿会奉承他了,傅韶璋心里这样想着,顺着游廊走到皇后宫内,手扶着宫内大红柱子正琢磨着见了皇后如何说话,便听见宫里一个年轻女子的嗓音低低地响起,躲在朱红帐幔外一瞧,便望见一个因得太后喜欢,被太后带在身边的妙龄女子斜签着身子坐在绣墩子上。
这女子跟沈家身量娇小窈窕的三姊妹迥然不同,身量略显高大一些,体型也更丰腴一些,说笑时,也更活泼一些。眉眼俊俏还在其次,要紧的是浑身的活泛劲、青春气息,跟皇后迥然不同。
瞧见皇后说笑着,便拿了凤印盖了个章,傅韶璋疑心这女子是给他的,忙走出帐幔,走到皇后身边,瞧见盖了凤印的懿旨上,写着把这名为夏兮的翰林之女封为采女。
“退下吧,今儿个事多,主上心里不痛快,你务必要把主上劝解开。”
“是。”夏兮站起身来,款款地福了福身,不敢瞧皇后一眼,拖曳着太后才赏赐下来的绣金长裙便向外去。
傅韶璋一直瞅见那长裙滑出这宫室,才开口,“母后,无缘无故的,怎么又弄了个采女来?”好不容易没了沈贵妃碍事,皇后正好跟天元帝多亲近才是。
“这懿旨,是太后写下的。”皇后靠着绣金五彩引枕,抚摸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含笑着打量傅韶璋,“又不是头会子遇见,你总不至于为这点事惊诧莫名吧?”
傅韶璋嘴角一动,就算他再傻,也瞧出太后是不满天元帝跟皇后太亲近了,太后的意思,是要皇后站在她身后乞怜才好,“母后,明年采选,又有一批人进来……”
“你个男子汉不去做自己个的事,成日里惦记这些事做什么?”皇后拿着手往傅韶璋身上一拍。
傅韶璋笑嘻嘻地凑过来,“儿子的意思是,我可不要那样人高马大的女人。”
“你要娇小玲珑的?”
“也不是,”傅韶璋也不正经地坐下,就弯着身子靠在皇后那椅子的扶手上,“儿子要,等儿子开口,母后再赏人。儿子可不要稀里糊涂地,被人拿捏着,就成了个坐拥三妻四妾,却没事怅然若失的,两眼浑浊的大汉。”
皇后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反复打量他一通,笑道:“你是看多了话本子,对男女之情期望过高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叫人生生死死的红尘绝恋?譬如穷家里,娶妻不易,哪怕是那妇人偷人呢,依着乡俗民规,把妇人浸猪笼的也没几个,多数是宁肯搬家也不肯舍了那妇人。换做富家里,许多小姐们对丫头说‘这辈子总归在一处’,便是许诺二女同侍一夫的意思。由此可见,不管穷家还是富家,对那男女之情,都不可太追求‘纯粹’。”
“原来小姐们话里,是那么个意思。”傅韶璋恍然大悟了一下,继而问:“可不纯粹了,又有什么意思?譬如父皇、母后,若说夫妻之情,也是有的,偶尔也能无拘无束地玩笑一通;譬如父皇、沈贵妃,要好时,恨不得把个后位都给了她,不好时,轻飘飘几句话,便抢了她命根子一样的儿子走。”
皇后笑道:“人活一辈子,哪那么多有意思的事。这也要有意思,那也要有意思,这得多累?再者说,各人要的有意思,都各不相同,譬如你父皇要的是如花美眷,他身边美人环绕,就是有意思;譬如你皇祖母要的是在后宫说一不二,她拿着你做幌子,掌握住内务府,就是有意思。”
“那母后呢?”傅韶璋赶紧地问。
“我?”皇后整理着衣襟,描摹着衣襟上满绣的花卉,她要的是傅韶璋登基为帝,所以其他的,全部都可不理会。
傅韶璋没听见皇后说话,便站起身来,“父皇叫我玩去、舅舅也叫我玩去,母后又说皇祖母要拿着我做幌子掌握内务府,这么着,儿臣就玩去了?”
“去吧。”皇后摆了摆手,不耐烦再跟傅韶璋说起男女之情的事。
傅韶璋退后几步,转身便向外去,一时没寻到尹万全,便去找尹万全,忽然听见琴声一片,忙循着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