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了一声后,尹万全忙拉着傅韶璋向外走。
傅韶璋向山石前望去,只见天元帝支着头躺在软榻上,头上簪戴着一朵芙蓉花的夏兮羞涩地望着天元帝,把满腔心事,借着那琴声倾诉出来。瞧提天元帝那闲适的神色,就好似没有几日前跟他跟芭蕉坞听戏的皇后、没有几年前为他在御花园翩翩起舞的沈贵妃一样……
尹万全忙又拉扯了傅韶璋一把,带着他离开这片芙蓉花,走开了一段路,就对傅韶璋笑道:“殿下,咱们还向沈家去?”
“走吧,反正我傻,也没人在意我。”傅韶璋摇头一笑,果然长得大智若愚也有好处,他还当自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呢,原来压根没他什么事!皇室宗亲们要么以为皇后捣鬼要么以为皇帝意气用事要么以为太后刚愎自用,哪个把他放在眼里?他还是一边玩去吧——若是像天元帝说的那样去收服内务府,太后还能容得下他?
约莫知道人人都把他当傀儡了,他就也不把那“太子人选”的事放在心上。既然不放在心上了,浑身都轻松了,背着手,琢磨着他们不把他当一回事,他也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就还依旧想法子养家糊口去。
“殿下以为得了那内务府,是好还是不好?”尹万全试探着问。
“管它好不好,我只管做我的事去。”傅韶璋步履轻松地走着。
尹万全心道:没瞧出来,这四殿下还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物!凑上去,低声说:“这夏翰林,极有可能进了内阁,万万不能小瞧了他。据咱家说……”
“……你要我从内务府下手,绝了夏采女子嗣?”傅韶璋压低声音,瞅着夜色降临,宫里人行色匆匆地准备各处膳食,只觉这秋日快要来了。
尹万全在傅韶璋耳畔低声说:“咱家的意思是,恐怕有人会绝了夏采女子嗣,构陷皇后、殿下。”
傅韶璋嗤笑了一声。
“殿下,咱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如今内务府给了殿下,宫里人出了差池,旁人一准会怪到殿下头上。”尹万全赶紧地又道。
傅韶璋照旧地嗤笑一声,瞧尹万全急了,才几不可闻地道:“那又怎样?若不弄出点事来,万一母后的人当真脑门一热,起哄着逼父皇册立太子呢?”
尹万全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明白傅韶璋的意思是不管旁人怎样,他还“不务正业”去。心里佩服了傅韶璋,陪着他走出行宫,到了那牌坊下,恰望见几盏灯笼前,傅韶珺握着拳头敢怒不敢言地带着人回来。
“三殿下。”尹万全叫了一声。
傅韶珺脸色晦暗地唔了一声,瞧也不瞧傅韶璋一下,就带着人越过了傅韶璋。
又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傅韶璋也不在意,爬上自己的马车靠着马车里的枕头,发闷了,就撩开帘子向外看,觑见天上一弯上弦月高高地挂着,忽然矫情地寂寥起来。
“尹公公。”
“殿下?”坐着车辕上的尹万全听傅韶璋喊,便钻了进去,瞧见暗中这位小祖宗兴致不高,忙哄着他:“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
“……你去跟四姑娘说,就说母后依着皇祖母的令,将个青春正茂的采女给了父皇。”
“就说这个?”尹万全心想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去说?
“就说我很不痛快,如今在木香棚那坐着呢。”傅韶璋趴在车窗上,瞅着那一弯上弦月说。
尹万全糊涂着,天元帝后宫三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傅韶璋总不至于如今还为皇后打抱不平吧?心思一转,劝道:“小祖宗,天黑了,露水那么大,万一四小姐病上加病呢?”
傅韶璋一拍脑袋,“我把这一茬给忘了,总之,你去寻了她说话,便打发人去收拾飞檐小楼,我在小楼里歇着。”
“是。”尹万全眼珠子转着,也不出了马车,就斜着身子跪坐着,忽然一个激灵,“殿下该不会是……”
“是什么?”傅韶璋问。
尹万全想起洁白如雪的木香棚下傅韶璋跟如斯的话,嬉笑道:“该不会,还在为一个老题目发愁?据小李子说,殿下说过不会成为旁人以为的人,便就照着自己的心意办就是了。倘若别人辜负了殿下,那是旁人有眼无珠。”
傅韶璋茅塞顿开地笑道:“公公这话有道理得很,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一心要跟上我的影子,跟不上便气恼;我一心等着她服软,等不来便泄气。可不都是自寻烦恼?”说话间,便把这事搁下了,进了沈家,瞧沈家人不知道他回不回来,还给他留了饭,便在东廊那吃了饭,瞧见他一句话吩咐下去,吴师山、吴六全带着众工匠们便不眠不休地操劳,过意不去下,便拿了尹万全的银子,叫眼瞅着要关门的汇贤雅叙做了宵夜送来。
他消了食,握着蜡烛独自走进了飞檐小楼,站在窗口向沈家二房抱厦前望去,瞧见那一片黑漆漆中,忽然冒出一支蜡烛来。
那一点火光跳跃着,他就也把手里的蜡烛摇了一下。
“殿下?”尹万全终究不放心地跟了上来,离开窗台两步瞅见了,心叹到底是年纪小,还儿女情长着呢。
“公公,明儿个通知黎家,放出黎家铺子要发卖宫廷花露水的消息;通知延家,叫延家老夫人寻个由子,召集泰安的夫人、小姐们相聚,叫夫人、小姐们见识见识宫廷花露水。”一点蜡烛泪滴到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