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吟道:“难怪这里清静,却是皇室之地,布衣百姓是不敢来的。”千叶大师道:“白姑娘且去,老僧下山去寻武公子了。”白朗吟待要吩嘱几句,又怕他笑话,只点头道:“大师去罢。”却绝口不提亿儿。她便是如此,一时心急关心什么好话也说,一旦缓过神来要再说几句与武亿相关的切语那是极难了。
白朗吟朝殿内望去,见有数十小僧正敲钵盂,诵经做晚课,堂上也并无俗家打扮之人,便想赵王爷不在此处。她绕过上清宫继续向前行,耳边诵经声渐渐淡去,松涛风声一浪高过一浪,登时神清气爽,不觉挽起唇角。信步行至一亭,上书“苍翠”二字,故为“苍翠亭”,亭内置一石桌四只石凳,她随意坐下来,四处张望。但见山色葱茏,间或野花、野草、野泉,这种美比之风雨天一阁的刻意为之更显劲道,古朴、苍遒,融入其中能与灵魂对话,甚么凡尘俗事也都却之脑后。
白朗吟坐得够了又继续前行。走了百步,听得涛涛水声,倾身一望,只见郁郁松涛,百尺高崖下,有碧波万顷,白水澹澹,荷叶连倾,正是洛水。一时水声,风声,涛声,声声入耳,白朗吟身不知所往,物我两忘,至于虚空幻境。
她沿着悬崖缓步而行,忽见两崖之间立有一绝峰,窄细入云霄。在半山腰壁有一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他只脚踏在危崖边,另一只脚凌空贴着小腿。白朗吟心中一凛,心想这可危险至极。但看这男子稳如苍松,良晌未动,竟如雕塑一般。
大风起,长衫动,长发飘,这般绝代风姿世所罕见。白朗吟未见他的脸也无需见,只肖这临峰而立的风姿已让人有些醉了,仿佛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运剑如风,在茫茫山巅接一朵白花,递到她面前,看她笑靥如花。
说来很奇怪,那明明是少女偶然得之的梦,尘封许久早就相信是忘了,哪里想会在此时此刻鲜活起来。白朗吟怔怔地望着这个背影,从初时的惊喜转变为对青春的喟叹。她把少女的爱情梦寄在江一诺身上,又是他亲手将这梦撕碎,恁负了大好年华。
白朗吟不经意就想到一句话“爱之太迟,错手太易。”心头不安,总觉得会一语成谶,成为她与亿儿此生的命批。
正自凝思,忽听得一声长啸。她抬头望去,只见那男子迎风呼啸,在狭窄的崖仞上倒纵跳跃。白朗吟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高声呼道:“喂,那可危险,快些过来吧。”
男子的啸声戛然而止。他回首看来,略一迟顿便展袖飞过来。但闻衣袂声响,男子已轻轻点落在离白朗吟丈余之处。这男子身形沉稳,肤白如玉,眼睛清澈透明仿佛孕育了钟灵万化之秀,背身映着黄昏如同踱了一层金边,纤长的睫毛借由一丝光线便可投下一片阴影,秀美至斯却又不带女气,一对剑眉斜插入鬓,眼神温良却在眼角处轻微上扬,勾勒出一丝魅惑。他腰间悬着一把青笛,发冠两端以两颗明晃晃的白玉充盈,一句“有匪君子,充耳秀莹”正好不过。
白朗吟第一次仔细去瞧人相貌,而且是一个男子,她几乎忘了自己害羞本性,怔怔地盯着他,仿佛在琢磨、推敲。男子苍白的脸渐渐攀上血色,及至面红耳热很不好意思。
一阵山风荡来,白朗吟猛然惊醒,也被自己的异举吓坏了,忙撇过脸,冷颜不语。男子隆袖恭礼,道:“在下赵恭,敢问可是白姑娘?”白朗吟未料他即是赵王爷,诧异转身,惊道:“甚么,你是赵王爷?”她本以为王爷要么如宣和皇帝那般,文文弱弱,脂粉气重,要么满脑肥肠,惹人生厌,怎会是眼前这谦谦君子。
赵恭笑道:“我贵气不足,姑娘才不信罢了。”白朗吟道:“非也。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贵,是一种真正的贵族之气,非文墨华服能够修饰。”她向来羞涩,轻易不肯赞人一语,这番话全是不由自主真心吐露,足见此人与众不同。
白朗吟见他面上隐有红晕,却是自己惹的,倒显得自个儿不知羞耻,一时低眉垂眼,满脸通红。赵恭未免她难为情,道:“我皮肤薄,天气一热,自然就红了。白姑娘肌如莹玉,因天气之故也很容易红的。”这话不无道理,白朗吟抚手拍道:“是了,就是这个理。”话一出口,登即醒悟,便想:“他是为了不使我尴尬才这样说的。”一瞬间明白,为何那么多女子愿为他生为他死,这男子丰神挺秀,温柔似水,心细如发,合该是天下女子的梦中情郎。
当然,她是不把自己包含在“天下女子”之列的。虽然白朗吟掩饰不住对赵王爷的欢喜,但不足以论及情爱。这一生一世,她爱一个人便认定一个人,如若不是武亿,白朗吟内心的执念放也放不下。她待江一诺未必是深爱,只因在豆蔻年华萌动了情思,所以不愿轻易抛却,而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固守一个残梦。旁人观来大抵不值,但她心思单纯,又哪里想得这些?
赵恭道:“我备了些小菜,本该静候贵客,不过心系一枝‘七叶三瓣花’,便自行走开了,但已叫小童候在山门,却没见到么?”白朗吟见他毫无王爷大驾,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