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白朗吟不喜与人同行,千叶大师遂带一小僧先行一步,提早知会,他二人便在后赏花观色,悠游快哉。
这时,白朗吟已换回女儿打扮,站在日光之下也毫不逊色,身后那抹晨辉仿佛只是她披在肩上的霞衣。武亿在小路边采了一捧白色野花,将一支稍大朵还滚着露珠的插入她发丛之间。都说戴花俗气,但戴在白朗吟头上反而更添一股仙气,似乎再没有比一朵野花更好的修饰了。武亿痴痴道:“白绸挽青丝,白花动人肠。”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她的额鬓,一股由来已久的怜爱之情充溢胸膛,便在心中赌下一百个一千个誓言。白朗吟嫣然一笑,偷眼说道:“傻孩子,又无处发傻了么?”武亿舔唇,羞得俊面通红。白朗吟星眸半启,微笑说道:“亿儿,我现在高兴得紧,仿佛一辈子也没这般快活过。”武亿?口接道:“现在提一辈子尚早了些,我和姐姐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白朗吟面色阴翳下来,头上的白花被风吹落在地上,一瓣一瓣,撕扯成碎片,她几乎要垂下泪来,心道:“花无长盛,更何况是人?再过几年,姐姐也老了,那时你依然年轻,只怕,只怕······”武亿毕竟年纪轻轻,从来只想到死未想到老,更不会想到像白朗吟这般貌美胜花的女子也会在流年偷换中生出白发,哪里猜得她?臾之间变幻脸色的缘由,慌忙问道:“姐姐,我又惹你不高兴了么?”白朗吟强笑着摇了摇头,沉吟半响,又道:“亿儿,你要一生一世听姐姐的话,好么?”武亿一笑道:“自然,凡姐姐说的话,亿儿无有不依。”
二人收拾心情,继续前行,将近北邙山时,一众黑袍女子忽地从天上跳下来,拦在中道,她们张狂大笑,正是唐门“哈哈笑”,为首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姑娘,武亿识得,便是那忽而少女忽而老妪的“唐门毒珠”万宝珠是也,他身上残毒就是拜他所赐呢。
白朗吟也认得她,霎时之间眼神疏冷,却又不愿多惹事端,叫道:“亿儿,我们走。”万宝珠嬉笑道:“你们一路卿卿我我,羡煞旁人,可还惦着我这个大媒人。小石屋之中,少年、玉女,啧啧······香艳得很啦。”武亿听她口出污语,喝道:“不准胡说。”万宝珠没有说但她在笑,那种笑在白朗吟听来极是刺耳,一时胸口气闷,呼道:“亿儿,快,快杀了她。”
武亿稍微迟疑,提剑、纵身刺来。幻影剑法一瞬之际便有千般变化,单论武功,万宝珠必然不及,但她诡计多端又善使毒物,是以长斗下去胜败难定。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闪入二人之间,震鞭隔开武亿的剑势。
武亿退回到地面上,只觉得手心发麻。白朗吟关切地问候一句,忽听黑袍女子齐齐下跪,叩首高呼:“徒儿恭迎掌门。”二人抬首一看,面前是一位黑衣女子。乌黑如籽的黑发未饰一物,简略的黑袍上绘着一双黑色纸鸢,两手都拢着黑丝手套,除了那太过白皙甚至可以说是苍白的脸庞,她浑身上下全是黑色。这女人生得极美,眉梢眼角自然堆砌一股fēng_liú,虽然已现皱纹,却掩不住其灼灼光华。
万宝珠拱手作礼。她挥手免礼,然后回身瞧向二人。武亿一怔,只觉这女人神色与姐姐有几分相似。那黑袍女人看了白朗吟许久,道:“宝珠和我说起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我道是那死对头,没想到是另有他人,可你们背影相若,远远瞧去竟无二致。”武亿心知她口中这位女子即是白马寺僧所说的那位,但想:“世间还有人穿白衣么?回风拂雪,摧花落柳,亭亭兮动人兮,哪有人穿出姐姐这般韵致来。”
这黑袍女人正是唐门掌门渝州唐蜜,早年行走江湖以“辣手摧花”闻名,手中榆柳鞭令人闻风丧胆。武亿忽然笑出声来。唐蜜道:“你笑甚么?”武亿道:“我笑即便是再狠毒的女子遇到命中冤家也会无计可施,这赵王爷果然就是女人的坟冢,我实在等不及要去见一见他了。”唐蜜道:“看来你已猜到我来的目的了。”武亿道:“你也是要杀赵王爷的么?”唐蜜抬眼瞧到远处的青山,隐隐约约地笼罩在一片烟雾里。她坚毅的神色忽然变得脆弱,呐呐道:“我见不到他时,对他恨之入骨,琢磨着教他最痛苦的死法。”武亿道:“凭你唐门掌门的身份一定想得出。”唐蜜道:“不错。可是我明白,等我一见到他,我又下不去手了,也许女人便是这样犯贱,我一辈子也杀不了他。”武亿道:“所以你雇人来杀他,比如第一杀手肖竹?”唐蜜哼笑道:“你错了,我虽然恨他也绝不会假以他人,但其他女人就说不准了。”武亿道:“这样一个四处留情的男子竟然是天下人人敬重的英雄,实在匪夷所思。”唐蜜道:“你又错了,他从来就没有留过情,只是女人拼命地想要留住他的情。”
白朗吟见武亿与唐蜜说了许久话,心里不高兴,皱眉道:“亿儿,过来姐姐这边。”武亿依言过来,瞧她脸有愠色,又有外人在场不便多说,只好默言静候。唐蜜忽然纵声大笑,道:“好烂漫的姑娘,就是年纪长了些许,否则与这少年郎才女貌,真乃天下无双。”白朗吟一怔,心头涌出一阵酸楚,双目含星,一句说也说不出。武亿慌道:“姐姐,别理这女人的荤话。”转头朝唐蜜道:“我姐姐貌美如斯,一辈子也会这样好看。”未想这句话更戳白朗吟隐痛,一时胸口发闷,猝然咳嗽起来。武亿一手搀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