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秋素嗤笑一声,说道:“你口中的‘她’,我也猜的**不离十,那姑娘好像白活了岁数,说话做事都是呆呆的,倒瞧不出多美。”武亿轻眼无视,桑秋素道:“你宝贝儿似的,旁人都说不得,但······”她忽然住了口,把头伸出窗外,叹道:“河汉无织女,人间没牛郎。参商各一岸,离人多销魂。甚么情啊爱的,到头来都是风月债,最后作尘作土。”武亿心中装事,也听不进意味,只问道:“江一诺的事,你还没说清楚。”桑秋素回过头,却把身子一斜,歪歪地卧靠在窗棂,泛醉眼笑道:“离人儿‘捱更阑,虚檐外凭损阑干’,你也过来,瞧我这‘阑干’损或没损?”武亿哪有心事管它楚楚动人、柔情百态,促道:“我先听正事。”桑秋素也没趣,转眼伤神,叹说:“我一路跟着江一诺,他大概心里想事没有留意或者留意了也懒管,只因这世上除了你之外,他实在没有甚么在意的了。江一诺走到那白姑娘面前,俯身望,眼里神色明灭忽闪,我正要上前调戏几句,白姑娘醒了来,我倒正好瞧出好戏。”武亿神经紧绷,慌问:“那后来怎地。”桑秋素道:“后来他们吵嚷起来,先说孙青再说他儿子,闹的倒?。”口里说着,忽回眸望来,直勾儿地盯着武亿,又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武亿眼神躲闪,口中道:“他,他肯定责恶姐姐了,姐姐脸皮薄心眼儿又痴,定也难受至极。”桑秋素道:“你倒一门心思念她。”又细瞧一眼,叹道:“后面那一出‘活色生香’倒不与你说了,都是可怜见的。”武亿锁眉捏拳,心想:“他虽是我爹,可对姐姐做了这等坏事,即便言出为我,也没原谅的。”桑秋素见他咬牙沫痕,因道:“本是花边玉却偏作芙蓉塘飞雪。春风吹桃开,桃花但恶春秾,说甚么碎芳尘污天真,不若武陵独放,但洁不洁净不净的,只是世人浊眼观之,他自清妍他自清,何必多管?”武亿尚自悲戚,耳不闻声,待清醒些,才又问江一诺如何便死。桑秋素说,一切也不分明,只瞧一条白影,甚至还没有眨眼,人便倒了,化作一滩血水,追那人而去,除他戴一个青鬼獠牙面具之外,甚么也不知。
武亿闭上眼,终究抵不住心里难过,抿嘴把下唇咬出血,寻思:“爹爹和姐姐都死了,我干么还活着?”举剑自刎,被桑秋素一指拂了穴道,晕过去。待醒过来,眼皮重乏难支,好容易撑开,又被眼前惊心动魄之景惊住。但见一片昏暗的锈红色,墙上四周雕刻着精致壁画,正中椭圆穹顶,往前不远垂下一长卷纱橱,看不到风景,转眼回顾,各样陈设布置妥贴,亦尽华丽。他头脑昏昏的,探手一摸腰间,连那假的羲和剑也不知去处。一步步走,但觉此地阴凉甚而阴冷,脚底也是寒气直冒,推测是地道屋宇。西边一片山花,红的像火,珠帘门上书“红颜烈火”,两侧各有一联“古今同来多薄命,哪管张东西。一边坐愁红颜老,不若涅磐生。”他叹气一回,折往东去,东边是英雄冢,上刻一篇铭文另有古风十首,若是女儿词还能招他两眼,只看了开头一句“倚剑上高台,誓铸琅琊功”便了无兴致,又往南去,还没走两步,只听轰隆巨响,开堤决水一般,前方十来米处断开一条河流,对岸画屏瀑布也活了起来,倒泻半湖明光。武亿又惊又叹,不知真耶梦耶,连连拍打自己脑门又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觉到痛才知不假,而这怪诞的真实更让他不安,心里突突地跳起来。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觉察到动静,疾呼道:“湘水魔音,湘水魔音,是你么?”没人回应,只见从河水里冒出十来个白衣少女。她们面无表情,浑身湿透,上了岸,竟旁若无人地tuō_guāng衣服,武亿慌地转过脸。那些少女从他面前走过,没有声音,不带半点人气,径自向北而去。纱橱掀开,待要再看,又拢上了,合的没有一丝缝隙。武亿不知究里,干脆等,没多久,里面传来呼声:“受不了啦,受不了啦······求求你,让我快些死吧······”
武亿皱眉,虽说呼声凄惨,听得冷汗直冒,但他对生命有一分尊重,何况因父因姐,早就畏生不畏死,更没怕的,便要硬闯,只听一人银铃般娇笑道:“你好啊。”他听出来了,是桑秋素,回道:“很好,你在哪里?”纱橱两边推开,她一身白色轻衫,长直黑发过腰合衣,翠眉含春眼,翘鼻朱砂唇,美则美矣,却叫人难以欢喜。
桑秋素道:“怎么你之前尚和我有说有笑,这时倒不理了?”武亿道:“你之前有一股豪气,这时只有一股戾气。”桑秋素拍手大笑道:“好,好。”又说:“听闻你心肝宝贝的姐姐,江湖人称‘罗刹’,想必甚么煞气、戾气也都是有的。”武亿忙道:“不不,她只是脸嫩任性些,坏心思倒没有。”桑秋素听了,脸色陡沉,肃然道:“你心里早就分了亲疏,何必费舌狡辩,横竖她最好,我是恶人便是。”
武亿不言,她把手一拍,几名少女抬着两个人形俱废的男人出来,向南而去。死状之惨不忍目视,因问道:“人都死了,尸体抬哪去?”桑秋素道:“人都死了,还在乎尸体做么?左西花冢,为美女留的,火葬;右东英雄冢,我倒会花心思好好安置;至于其它阿猫阿狗,才懒管,不碍眼就行。”
武亿听毕,忽然笑了,她问:“笑甚么?”他道:“我在想你要请我入哪个冢,自认为不是美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