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若只因为这些,就要将如意继续读书的机会给毁掉,如意少不得就要一争。
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视着。
众人隐约觉着气氛哪里不对,却又不敢抬头确认。正要窃窃私语起来时,张贲开口道,“公主殿下。”
众人俱都一愣,这才想起张贲也同徐仪、徐如兄弟站在一处。又想,这果然是位公主。只不知道……
“表哥。”
这脆脆的,娇气中带些蛮横的嗓音一出口,众人心里都是一凛,俱都坐立不安起来。
刘峻不由就抬头望过来,琉璃察觉到他的目光,只用眼角轻蔑的一瞟。刘峻立刻满脸通红,一时心乱如麻起来。
因张贲这一打岔,琉璃终于不再继续针对如意。
此刻郭祭酒也终于从屋里出来迎接,他面色也略有些尴尬。
身为国子学祭酒,他自然早已在天子的有心安排下,“无意”中得知沭阳公主改名易装,在幼学馆里读书。此刻她偏偏将身份揭破,以公主之尊前来为他祝寿,究竟是抬举他还是为难他,郭祭酒也不是没猜度。
但不管小姑娘是来捧场还是闹场,他都只能硬着头皮慈祥大度的领受,若不能引以为荣,便只能一笑置之。
谁让这既是个小姑娘,又是个公主呢。
琉璃却并没有失礼,她依旧对郭祭酒执师礼,屈身下拜,脆声笑道,“学生来贺先生寿辰。”
郭祭酒当然不敢受公主的礼,忙扶住她,道,“不敢……”
琉璃自称学生,他既不能否认,可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承认,便只干笑着吩咐身后女眷——琉璃指明要见他,他不能不出来。然而他堂堂一介宿儒,却不好亲自接待公主。干脆便劳动夫人出来——道,“请公主去里头说话吧。”
琉璃却道,“学生便不进去了。今日前来,一为贺先生寿,二也为与诸位同窗道别。这一年来在国子学中,承蒙先生教导、同窗关照,我确实学到了许多道理。”
她略顿了一顿,底下众人想到她所说“关照”、,纵然知道琉璃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也一时汗出如浆,燥乱不已。
琉璃便轻轻一笑,道,“父母另有安排,日后我便不再馆中读书了。不过,纵然离开师门,这些情谊我也断不敢忘。”
郭祭酒虽不知馆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察觉出氛围异常,便道,“殿下白龙鱼服,若不是今日点破,连老夫都不知殿下曾在馆中读书。同窗间固然情谊深厚,可过于熟悉、亲近了,也难免有一二失礼之处。还请殿下多多担待,不要计较。”
琉璃笑道,“白龙鱼服,豫且射其目——鱼本为人所射也。纵然同窗有所失礼,也是不知者不罪。我明白这个道理,不会计较。”
郭祭酒听她这么说,也不是该忧虑事情比他想得更严重,还是该宽心琉璃懂得“不知者不罪”的道理。只含糊的笑应了几句。
所幸琉璃果然没打算久留,话说完了,便道别,“我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便不久留了。”
众人不觉就都松了口气,纷纷恭送公主殿下。
琉璃见他们如此,心里又觉着不解气,目光扫过如意,便又笑吟吟的对郭祭酒道,“馆中我的妹妹……弟弟,还烦劳先生多多指点。”
琉璃尚未走出院门,便听见身后嗡嗡的议论声。她能想到这些人日后如何互相猜疑,不觉心下大快。
然而再想到这数月来在国子学中所遭遇的一切,想到此刻分别,心中复又爱恨交加起来。一时诸多回忆涌上心头,她将那些隐隐的怀念悉数按压下去,只任愤恨和委屈溢满内心。这才重又昂首挺胸,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