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归家探望薛蟠,本想小住三五日就回荣国府,没想到薛姨妈因先前过于焦虑,如今儿子的官司了结,骤然大悲大喜,竟病倒了。

内宅女眷只有夏金桂和秋菱,一个只管泼悍,另一个则一味受气,都不得力,宝钗只好暂住下来,服侍薛姨妈饮食汤药,这一呆就是半月有余,薛姨妈才慢慢地大好了。

待宝钗回到贾府,方才得知黛玉要嫁北静王的消息,固然为她高兴,却又恐宝玉为了黛玉即将出阁,而再犯痴病,又听袭人偷偷告知,早在林姑娘议亲之时,他就已经在老太太和老爷跟前,大闹过一回了。

宝钗更加忧虑,又不好直接问他,担心更撩起宝玉的心病,只暗中仔细观察。

令她感到宽慰的是,大婚日子将近,宝玉竟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事,只在独处时,或背了自己,听他似笑非笑,自言自语,说什么“林妹妹嫁了北静王,总算不糟蹋”的话,神色间有些恍惚痴迷,但他平日时有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大异样,宝钗这才放了心。

因黛玉行将出嫁,姐妹们多有不舍的,纷纷到潇湘馆探望,李纨、探春、惜春、史湘云

几个都陆续来过了。

宝钗一向为人稳重世故,跟黛玉纵有心结,也有情分,想到她嫁入王府之后,再要见上一面,只恐不易,大观园里的姊妹们各自花落别家,往日饮酒踏雪寻梅,饮酒联诗,种种欢乐,都如fēng_liú云散,不禁也感慨万千,终于在回到贾府的第三日,也往黛玉处来了。

到了潇湘馆,迎上来的是春纤,说林姑娘正在沐浴,紫鹃姐姐服侍着,二奶奶且稍坐片刻,说着将宝钗引入黛玉的书房。

坐定奉茶之后,宝钗让春纤自忙去,不必在跟前伺候。

春纤知道她一贯为人大度随和,也不和她拘束,便说了声二奶奶有事唤我,先行告退了。

宝钗自进入潇湘馆起,就觉得各处大不一样,原本黛玉这里,是大观园内最幽雅清静的所在,如今已十分不同。

比如这书房,浅碧色的茜纱窗上,已贴上了大红色的喜庆窗花,书案上的一对梅瓶,也用红绸结上,原本常见的清荷、秀菊,都换作了芍药牡丹。

望着瓶中一红一紫两朵盛放的牡丹,触动了宝钗的心事,思绪不禁渐渐飘远。

记得两年前宝玉生日,和众姊妹在开私夜宴,玩擎花签,行酒令的游戏。

当时自己抽中的,正是一支“牡丹”,签词是“艳冠群芳”,众姊妹还取笑说,她才配做这花中之王的。

宝钗素有青云之志,当初正是为了参选宫中赞善一职,才来到这繁华的京城,与宝玉、黛玉相遇。

她只道凭着自己的容貌、才情,必定能够雀屏中选,自此皇恩浩荡,尊荣富贵,前途比之元春,或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薛家家道已大不如前,加之兄长打点不力,居然落选,并因此留在了荣国府。

她虽世故冷情,也是豆蔻年华,怀春少女,宝玉鄙夷仕途,胸无大志,却姿容出众,温柔软款,又是贾母最钟爱的正支嫡孙,将来贾氏一门的基业,多半也由他承继,不知不觉中,竟对他芳心忐忑,情愫暗生。

然而宝玉跟前心里,始终有一个黛玉,她也知道,宝黛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终难再有自己的位置。

宝钗骨子里也是傲气之人,也曾经刻意冷淡宝玉,奈何母亲和姨母,对“金玉良缘”分外执着,多方促成,以至于最终阴错阳差,想入宫为妃的宝钗,做了宝二奶奶,视宝玉为一生寄托的黛玉,却将成为北静王妃。

宝钗正暗自叹息,微觉苦涩,忽然听见外头有声响,忙收束心神,端正仪态。

不多时,黛玉已由紫鹃陪着,走进书房来,问了声:“二嫂子来多久了,我当真是失礼。”

宝钗忙说不妨,自己原早该来的,只家中有事,拖到这会子才给妹妹道喜。

黛玉出嫁本就是为势所迫,心中哪有半点欢喜?

近日接二连三地来人“道喜”,早被搅得不胜其烦,宝钗和别人相比,又不相同,此刻从她口中听到这话,不由眉心微蹙,低下头去。

宝钗先前胡思乱想了一番,心神本不安宁,见黛玉垂首不语,只道是她羞涩,便笑着说:“北静王爷位尊爵显,当世人杰,也只妹妹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将来夫荣妻贵,相敬如宾,必定是姊妹中,最叫人羡慕的一个。”

黛玉正不大开怀,听了这话,更觉得刺耳刺心,况且她对宝钗从不相让,已成了习惯,一时没忍住,当即反唇相讥:“听说二哥哥近来颇肯上进,有姐姐在身边时时教导,金榜题名,龙门鱼跃也是指日可待,将来的势位富贵,才是无可限量呢。”

宝钗不觉一愣,再看黛玉唇边噙了冷笑,便知道她又误会了。

唉,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或许正是内心曾经希冀的,却不是黛玉的梦想,她多半以为自己暗含讥讽,无怪要生气的。

宝钗自觉冒失,内心责怪自己,勉强保持了面上笑容,又和黛玉说了些且自珍重,常回来瞧瞧老太太和太太的话,便早早收拾尴尬告辞了。

屋里又只剩下黛玉主仆二人,紫鹃正想说,姑娘何苦计较宝二奶奶那些话,倒叫她当你还在心呢,还未开口,就听见外头春纤的惊呼:“二奶奶,二奶奶,你怎么了?”

听到叫声,黛玉也变了脸色,忙和紫鹃一道赶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台阶下,春纤正和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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