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欲往颐寿堂向老夫人请安,然在遇着六妹妹后,四姑娘心情沉闷,转身改道就去了沉修楼。二夫人胡氏见女儿进屋,表情很是惊诧,“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老夫人没留你?”
“女儿没去。”
四姑娘神情苦恼,嘟起嘴语气任性,提着裙角走上踏板在母亲对面落座,“方穿过杏花林的小道,撞见了六妹妹。”
闻者了然,悠悠叹息道:“你跟她较什么劲?”
“我哪里跟她较劲?偏是她那爱炫耀的老毛病又犯了!”四姑娘目露鄙视,别嘴轻蔑道:“不过就去了趟姑姑府上,有什么好得意的?得了些蜜饯就当宝,非得端到我眼前来晃悠,能变仙丹了还是妙药,了不得吗?!”
母亲的道理,四姑娘心里明白,然她便是忿忿不平,嚷声道:“女儿就是见不惯她那德行!从前耀武扬威的,现在倒扮起乖巧,学人家端庄吗?”。
“好了,这些话在娘这说说也就罢了,回头若传出去,不说老夫人会生气,怕是你三婶就头个不会放过你。”二夫人亦不是个有耐性的,训教了几句就催女儿起身,“让你多往颐寿堂跑跑,在你祖母跟前伺候着总归是有好处的。”
四姑娘不情不愿地起身,“女儿瞧祖母最近挺忙的,过去了她也不爱搭理我。”
“你就是站着,也要把时辰磨在那!”
二夫人拉过沈嘉萱,替她打理着发钗,语气亦缓了些,“先前芊姐儿的事定后,我就与老夫人提过了你,她当时亦应了,你最近多孝顺着她,娘就盼着她能给你寻个好婆家。”
话落,似是心中藏着怨言,胡氏忍不住感慨:“你哥哥的事怕是只能那样了……唉,都怪我,那么急着让他和孔家姑娘定亲做什么?现在倒是好,娶个没用的媳妇回来,对海哥儿的将来能有什么帮助?”
“母亲,您问过了祖母?”
二夫人皱了皱眉,无奈道:“这等事就没法子问,上回我试探的话才出口,她老人家就看出了我的目的,直接连训带讽地说我,哪里敢真提给海哥儿重新选媳妇的事?”
四姑娘便费解了,歪着脑袋询道:“平素看着祖母没如何疼大伯母,怎么心里竟那般向着她?”
“那是在你三婶跟前!”胡氏语气不平,转念又似认命,语气恹恹道:“亏就亏在咱们老爷不是她亲生的,这心里总归是隔着,现在是伯爷还在,等到将来……”视线落在几面处白瓷戏莲瓶内插着的粉海棠上,目光涣散。
四姑娘似懂非懂,遵着母亲的命令去了颐寿堂。
葛妈妈迎她进内室,见祖母正斜靠在炕上闭目养神,身上搭了条繁花锦簇的棉衾,白芨在旁边为其捶肩。
听得婢子在耳旁禀说“四姑娘来了”的话,沈老夫人才慢慢睁开紧阖的双目,冲少女招手道:“萱姐儿来啦,快过来坐。”
四姑娘难得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更为对方的慈笑而欢雀,凑近了甜甜唤了声“祖母”就和她坐在同个软垫上,依偎着歉意道:“萱儿可是打搅您休息了?”
“哪有的事?祖母这正闷着呢。”
闻者更觉受宠若惊,亲昵地热络道:“昨儿您身子不好,孙女可是担心了整晚,清早和母亲过来,您还不见我。我在云湘阁里坐不住,惦记着您病情又不敢莽撞过来,然怎么都放心不下,想着不亲眼见到您平安,孙女今夜必然是睡不着的,所幸这回葛妈妈放我进来了。”
被点名的葛妈妈立在旁侧,内心里不住的腹诽:四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叫所幸这回自己就放她进来?她今日有频繁地来颐寿堂吗?说得自己拦了她整日似的。
“萱姐儿的孝心,祖母都知道。”
老夫人拍了拍四姑娘紧拽了自己胳膊的右手,望着嫣笑如花的柔顺少女,同旁边的白芨摆了摆手,“萱儿出落地越发好了。”
闻者笑容更深,言不由衷道:“祖母取笑孙女。”
“萱姐儿都十四了,你母亲前几日还跟我念叨,说你三姐的事已定了,就该是轮到你了。”沈老夫人笑容亲和,很是疼爱地抚了抚对方面颊,“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儿郎?”
这话,若是换做旁的姑娘,必然是羞笑了缄口不言,垂首答单凭长辈做主。
而事实上,如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亦不会有此一问。这后宅里的人,都是什么脾性,她心里清楚得很。故而,此刻见沈嘉萱没有回答,含笑着即重复道:“没有中意的吗?那祖母就随意挑了好的给你安排,可好?”
“祖母。”
四姑娘耐不住了,抬头就欲语还休,“孙女、孙女……”
老夫人没有点破,只移了视线淡淡言道:“原念着你近来乖巧,对我又一片孝心,想给你个自主的机会。如若萱儿心里有合适的对象,祖母就疼疼你做个顺水人情,这嫁人总是一辈子的事,让你选个满意的。”
四姑娘已是满面通红,将先前母亲的叮嘱和关照抛至九霄云外,心里想的念的全都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爷。只是,到底亦是名媛闺秀,再是直接嘴快,平素该有的矜持还存着几分,因而吱唔着没有答话。
“萱儿不吭声,那便是没有了?”老夫人合掌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在盛京城里挑个好子弟给你。对了,前几日听你祖父说起,城东朱御史府里的二少爷……”
“祖母,孙女不要旁人!”
听说真要将自己许配给旁人,四姑娘急了连忙打断,神色紧张地望着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