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大的阵仗,西燕最精锐的御赐虎贲营怕是倾巢出动了,难怪身经百战的北府军也不免临阵紧张。谢玄淡淡一笑,在城楼上微一抱拳,朗声道:“任公子,久违了。”
任臻单骑催马出阵,轻拽缰绳,横展长枪,昂头答道:“谢都督,离情别绪容后再表——先还我慕容永,你我再浮大白!”
谢都督?看来这个男人这次是较真儿的,便不肯再虚以委蛇地与他客套。谢玄从善如流,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清浅笑容:“皇上,当日长安城欠你的旧恩谢某已还过了,这一回,谢某似乎没有再退让的理由了。”
任臻冷冷地看着这个一如他记忆中那帮优雅从容的翩翩儒将:“那么都督是不惜与朕一战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数万精兵便适时地爆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呐喊呼啸,战鼓频动,画角声起,铁马金戈间杀气充盈,仿佛下一瞬间便可轻易踏平宜阳城。
一片颦鼓动地之声中,宜阳城门洞开,从中窜出一骑白马,流星逐月一般跃过尚未修建完成的战壕,稳稳地落在燕军阵前,猿臂长舒并指一点,喝道:“胡奴休得无礼!”
任臻并未动气,只是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将军——胆敢单枪匹马挑战一国之君的权威,此子当真太过嚣张。他沉声道:“兀烈。”
身边一员身材高大的猛将立即在马上抱拳道:“末将在!”
“斩下此人头颅,为我军祭旗!”
兀烈领命,当即一夹马肚,疾驰而去,距其丈余堪堪勒马,他居高临下地扫了对手一眼便轻描淡写地一拱手道:“大燕司隶校尉兀烈,敢问来将大名。”想那兀烈虽是匈奴马奴出身,但跟着任臻已数年光景,早得封坛拜将,自重身份之余又深知自家主子最不喜恃强凌弱之辈——眼前此人不过二十出头,英气有余,身量却平常,精瘦精瘦的,站直了怕还不到他腋下高,偏还使一把与之毫不相配的重器长刀,自己胜之固然有余却还不可过分欺侮怠慢,否则必为人所耻笑。
那小将横过长刀,亦在胸前一抱拳:“好说。在下乃北府参军——”他话未说完,忽而自马上一跃而起,就着当胸握刀之势,调转刀锋竟直朝兀烈当头劈下!“——刘裕!”
兀烈怎会想到一想以仁义礼教自诩的晋军会出这么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混小子,名未报完就敢偷袭,为躲这致命一击他只得仰面一躺,旋即滚鞍下马,方才堪堪避过,可怜他那坐骑替他生受了这开山辟地的一刀,马头竟从中被剖开两瓣,一片红白秽物四下喷溅未完,那马便惨嘶哀鸣着倒地暴毙。
兀烈摔在地上在旁看地目瞪口呆,不由一阵胆寒——此人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且力大无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刘裕本就没想真能一击得手,于是间不容发地立即抽刀回手,又转向兀烈劈砍而去——他知道自己马上功夫未必有这铁塔似的匈奴将军高杆,若马背战自己怕是难胜,故而宁可先声夺人,也要将敌将逼下马来!
任臻在后观战,也是微微心惊,谢玄麾下,当真卧虎藏龙!只是此情此前,却不知为何有些熟悉——是了,当年的拓跋珪也是英雄少年,初战便敢于单挑后秦悍将吴忠,以弱胜强,将其立斩于马下,立了新平之战的首功,从此声名鹊起,飞黄腾达。
任臻猛地回过神来,不欲再想——他怎能忘了就是拓跋珪的心腹爱将穆崇背后偷袭,才使得慕容永身陷险境沦落敌手!正在此时,忽闻阵前一片惊呼,他抬目望去,恰见刘裕一招扫堂腿正踢中兀烈下阴处,顿时痛地他面目扭曲,踉跄倒地,刘裕则就势拖刀而起,转眼就要横砍过去!任臻当即抽箭搭弓,松弦便射,燕军箭头皆精钢铸成,沉重之余极有准头,嗖地一声正撞在刘裕刀锋之上,将其硬生生地带偏了数寸,轰然一声砸进沙场黄土之中,扬起阵阵烟尘。任臻寒着脸猛一挥手,身边数骑虎贲卫即时出阵,瞬间奔入战场欲强行将人救回。
刘裕一舞长刀,拦在马前,呸地一声昂头道:“燕帝欲以众欺寡,恃强凌弱?!”
话音刚落,便听晋军之中鸣金声响,谢玄随即在城头上淡定地开口道:“寄奴,燕帝何许人也,岂会如此?若想取你性命,方才你早就血溅五步了——速速回营,记你一功便是。”
那刘裕乃彭城人士,迁居京口,自幼好武斗勇,双亲不能管教,便早早打发他离家从军,以谋个差事。多年以来跟过北府军中大大小小的许多将领,然真心所服者惟一谢玄,听得此话便当真收刀上马,头也不回地撤回宜阳城中。
任臻瞥见兀烈并无大碍,便也放下了心,知道自己这是出师不利,当众给扫了个没脸——想来这也是谢玄处心谋算的,派这么个无名小卒出战挑衅,己方赢了未必风光,若是输了,士气却必定大受影响,由盛转衰——难怪苻坚曾赞叹谢玄别的犹可,却极善用人伐谋。
但他到底是个疏狂性子,受此一激也未必觉得大失面子而如何激愤,他策马前行几步,在城下仰起头来,与谢玄遥遥相望:“都督素擅用兵,自然知道两军对垒,胜败不在一场单打独斗。恕我直言,若我军全力攻城,都督身边纵使都是神兵天将,怕也难保益阳周全。我与都督神交已久,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