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虽然是得到了南连王的首肯,过程却颇为艰难。
原因,不外“这么做”的理由。
冉晴暖要用自己的失踪保护灵枢的安全。她很肯定一旦自己失踪,东则王一定会为此出面,从而为营救灵枢赢得时间。
“说来很奇怪不是?”她轻浅吁叹,“如果我当初一直是以秀丽公主的身份留在熙禾城,一直做东则王妃,关注的中心势必是自己在东则王心中是否超过了死去的博卿的重量,并为此患得患失,亦喜亦悲。但离开之后,时间愈久,反愈想得清楚,东则王对那位秀丽公主不是没有感情,虽然那一份感情里,更多的是‘感情’,而非‘爱情’,但对东则王那个绝少对他人生情的人来说,足够成为他重视的人之一。”
顺良颔首:“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而且,倘使王妃仍是秀丽公主,纵然深知这一点,心中必定仍有遗憾,毕竟作为妻子,更想得到的是丈夫的爱情不是么?”
她淡哂:“该是如此罢,不过是与不是,我已然从当局者改为旁观者,无从验定了。”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既然晓得这一点,情势所逼之下,便须加以利用。
“东则王天性薄情寡义,到现在也只对三个人用情。”顺良道,“对国君是忠敬之情,对博卿是至爱之情,而对王妃……应该是珍重之情,珍而重之,不愿错失。即使失去了,也想王妃安好无虞。”
冉晴暖一顿,淡淡道:“是否有这么重要姑且不论,但在阿岸率兵出征的当下,他一定会出面救我。故而,我也一定要利用这个时间之差,救出灵枢。”
“但是,倘若东则王这边在救王妃,那边却有人替他完成采用心头血之事,又该如何是好?”顺良不无担心。(
“据素问讲,古籍载道心头血采用之际,需同时和入恋人的指头血,一刻钟内喂入病者口内作为药引。况且,王烈已经到了熙桑城,必定会早有动作,如今东则王这只猛虎离山,他正可趁机救人。”
顺良一怔:“这么说,王大侠的确说了已经控制住了那个江湖大夫,难道他也参与……不对,之前他为了救王妃还特地登门,依他的脾性,不可能有虚张声势的城府。”
“正是如此。”冉晴暖深有同感,“所以,这种事自是不能提前告诉他。此刻,遂洪应该已经与他会合讲明一切,二人会协力营救灵枢。而在此之前,嬷嬷的房间就要暂时成为本王妃的所居之地了。”
直至出征在即,南连王大人始终不愿肯允这个办法。想自己的王妃曾为东则王妃,尽管醋意重重,他也从未把东则王这个存在放在眼中,但在成婚多年之后,她的“过去”还是成就了夫妻间的第一次口角,可谓一个峰回路转的奇妙演变。最后的让步,也不是因为他拨云见日豁然开朗,而是因为当真不能见灵枢濒临危境而不救。
“冉冉,把话说在前头,不管那个律鄍为了救你是如何一个勇敢积极,都不能掩盖他是一个卑鄙者的事实,你不能因为他的任何一点表现,有一点哪怕是一微毫的感激,知道么?”启程之前,他在前来送行的妻子耳边如是叮咛。
正如南连王的这番猜想,东则王为了找到当街失踪的南连王妃,勇敢且积极,亲自率侍卫捣毁了北边部落派来的杀手藏匿窝点,活捉四人,准备严刑逼供。
他这番大动大作,第一惊动的即是国君。
对于律殊来说,与这个从来都形同左膀右臂的兄弟之间的依存与信任无可替代。尽管之前因为南连王之事对其有过责骂与杖笞,却从未想过把其驱逐出自己的世界。是而,当律鄍突然从熙桑城、熙禾城声迹全无之后,他表面上无甚波动,暗地潜人手在大氏国内寻找其形踪,甚至吩咐他们到博卿墓前守株待兔。
近来,诸多蛛丝马迹俱表明这个兄弟回到国都,但东则王府内不见入住,大小客栈未曾下榻,正有些心灰意冷之时,暗卫将消息带回——
东则王爷率人闯一伙怀疑来自北疆边境的细作的巢穴,全胜而归。
这个消息自然令国君惊喜交加,当下便更衣出宫,在暗卫带领下找到了自家兄弟的隐身之处。
“没想到你竟然选在这么一个几乎废弃的村落里,难怪他们翻遍整座熙桑城也找不到你。”律殊环视四壁,感慨万千,“你之前决计不会踏进这样的房舍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平易?”
“皇兄。”律鄍不是没想过这一次事件会彻底将自己行踪暴露,但皇兄到来的速度还是出乎了意料,甚至来不及着手审讯那几个活口,“这样简陋粗拙的地方不是您能来的,请皇兄先行回宫,待臣弟……”
“待你得了空隙,转身就走么?”律殊蹙眉,“朕都自己来见你了,你却只记着朕对你的杖笞之刑?”
律鄍有感百个冤枉写在头顶,道:“原来皇兄竟是这么想的,认为臣弟远离庙堂是因为记恨着您?犯了过错,自当受罚,皇兄对臣弟已经是法外开恩,臣弟有何可怨?臣弟只所以离开,是为了向皇嫂有个交待,虽然她已经远在嘉岩城。”
皇嫂?律殊微怔,默然片刻后扬眉一笑:“你若是这么说,朕也不能怪你什么。不过,你把自己流放得时间已经够久,是时候回到你应有的位置了。你曾答应与朕并肩作战,难道如今想丢下朕一个人面对这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么?”
怎么觉得皇兄这话更像是对另一位曾经许诺并肩作战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