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南连王真正的怒气,还是来源于一坛陈年老醋。
律鄍言不由衷,混淆视听,冉冉却能溯本寻源,揣测出其真正意图……自己的妻子,竟然对另一个男人有着这般精准的了解,他真真气煞,气律鄍阴魂不散,更气自己时至今日还小肚鸡肠。
这一份气恼,直到他立身于云车筑就的高台之上操练兵马时,仍未消退。
“王爷,属下担心,这个律鄍既然那么说了,当真不会那么做罢?”遂洪左右两手各举红、蓝角旗,指挥着高台之下的两方人正在模拟战场冲杀的兵士,口中道。
“他不会。”遂岸双手抱肩俯望下方,“姑且不说他敢与不敢,想与不想,他若是有意这么做,绝不可能提前告诉冉冉。就像本王即使为了冉冉,也不会对不起姐姐一般,他也绝不会为了博卿有负国君。他深知姐姐在国君心中的分量,就算是如今这番情形。”
遂洪右手落下,令得蓝方人马突飞猛进,道:“事情总是有万一,而且,谁也不知道心头之血是如何个取用法,他当真会舍近求远,宁肯去找千里之外的人,不会危及王上安危?”
遂岸转首一瞪:“灵枢大夫是冉冉的挚友,是愿儿的救命恩人,对本王也曾有过鼎力相助,她的安危不容有失。这些话,你敢当着王妃的面的说半个字,本王剥了你的皮!”
“是。”遂洪满面愧色。
“不过,有一点你应该说对了。”遂岸语声一转,“古籍上所载,采用心头之血,须以鲜活之躯采之最佳,最迟也须供血者死后两刻钟内完成。照这个说法,自是无法在千里之外采完再运回此地,而他所要医治的人然是重病者,势必无法长途跋涉,所以一定会把灵枢大夫掳到他的病人所在之地,才可以实施治疗。”
冉冉遣嬷嬷等人赶往万安城,是为了阻止灵枢被掳,但依照律鄍的行事速度,恐怕已经不及。
“律鄍是料定冉冉必能揣测出他真正的意图才来说那声‘对不起’,说明他已经得手或者离得手不远。这个时候,惟一能够牵制他的只有国君。然而,虽然向国君求助是最省事也是有效的法子,可如此一来,本王等同当面向他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说到底,他这个局是设给本王的。”他冷哼一声,“而本王明知如此,却也只有替他在国君面前隐瞒此事,想想真是不爽。 ”
“属下要怎么做?”
“你调用府中最擅长跟踪的人手,密切关注着律鄍及其身边人的行动,一旦发现东则王那位病人的所在地,立刻来报。”
“是!”
“还有……”他挠了挠脸皮,颇有为难,“若得了消息之后,不得惊动王妃。”
遂洪一怔:“这不妥罢?王爷如今负责新兵练习,王妃又早已着手此事,倘使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却瞒着王妃,王妃必定无所适从。况且一旦被王妃知道是王爷阻挡了消息的来源,您……”可就惨了。
“是啊。”他长叹一声,“看来是不行,本王自认承担不了王妃的怒气。”忽地一声怒吼,“之前还曾经为律鄍那厮愿意接手料理诺欢那个女人,对他有那么一丝丝感激,现在想来,本王那时就该得理不饶人,给那厮一记猛击,让他永远倒地不起,哪有今日的麻烦事?现在倒好,他躲得清闲,本王却要为他北疆操持军务,真真气煞人也!”
遂洪红旗右移,令得红方人马分如潮水,对蓝方形成合围之势,脱口道:“属下方才就在想了,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看本书请到
“嗯?”
“王爷把这训练新军的大任交给东则王如何?”
他微愣,瞳仁一转:“对呢,还有这个主意。在这个多事之秋,倘若国君得知东则王的下落,自然不能放他自在。”
“属下一定尽快找到东则王的藏身处……”
“不不不,如果有这个办法,本王便不想只靠跟踪,应该效仿王妃,引他自己主动现身才对。”他攒眉思索。
高台之下,红、蓝两方骤分骤合,骤进骤退,全因上方红、蓝两旗的指引,偶有行差踏错者,则有专负其责的督监出手施救,免其被万军践踏。只是,凡出现如此失误者,过后将被罚跑十里。
遂岸俯瞰多时,忽地灵机一动:“遂洪赶紧放出消息,就说本王的新军训练计划存在重重缺陷,致使入伍未久的儿郎们接连受伤倒地,军中怨气重重。”
“这……”
“但是,因为国君对本王的深信不疑,令得无人敢把怨声递到国君面前,群臣纷纷,民怨沸腾,外忧内患,国将不国。”南连王大人说得眉飞色舞。
遂洪心存疑虑:“这些话,东则王会信么?”
“以现在的情势,他一定会相信。当然,该跟踪的还是要跟踪,双管齐下。”他挥手,乐不可支,“说做就做,把旗子给本王,去罢去罢,尽管去散播谣言,破坏本王的美好声誉去罢。”
有主如斯,遂洪也只得从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试想,世间清正自守、品德卓著者,尚有谗口嗷、毁誉参半,南连王自编自演传播出去的污名,如同一张滴入雪色宣纸的墨迹一般,迅即晕染开来。短短数日内,南连王居心叵测虐待新军的说法,令得熙桑城沸沸扬扬。
偏偏这个时候,北边受几大部落联军攻击即将失守的传闻,也成为了熙桑城百姓规避不去的谈资。于是, 国都上下始见人心惶惶,挥别未久的战乱阴影再度袭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