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来自故国的信函。
冉晴暖阅罢,或踱步,或静坐,在心中反复思量多时,随即更衣梳洗,匆匆用过早膳后,驱车前往安宁居。
直至到了门前,她才想到南域王事务繁杂,未必有时间接见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王上在练马场,公主请随属下来。”高行头前带路。
所幸,今日恰逢遂宁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在练马场为一双儿女持剑起舞,时近三岁的皇长子、皇长女靠在奶娘怀内,看得目不转睛。
“看到了罢?”遂宁一招剑式比过,向一对儿女转头教诲,“方才这招叫做‘白鹤冲天’,招式漂亮,却绝非华而不实,若是用得好了,可是一记大招。你们两个切切记住,今后无论是用剑还是做人,务须内外兼修,既得实用,又得美观,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两位皇家儿女一脸茫然,却是全神贯注。
她丕地失笑。
“晴晴?”听到笑声,遂宁回头,“几时来的?”
“片刻而已。”她嫣然,“正巧可以目睹宁姐如何践行言传身教之道,教导己儿、严俯内外兼修之美。”
遂宁大以为然:“正是,娃娃就要从小抓起,等愿儿再长大一点,也要把他拎来与他们两个一起接受这番教导。”
她福礼:“晴暖求之不得。”
遂宁挑眉:“难不成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替愿儿拜师学艺的?”
她轻摇螓首。
遂宁从她眉目间隐约察觉了几分异样,抬手指了指练马场后方的茶轩:“我们到那边说话。”吩咐几个丫头与奶娘,“你们带大世子和大公主到花园里走走,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茶轩。”
比及纵横捭阖的大气度,冉晴暖更钦佩遂宁这份体察入微的洞悉力,一双神目如电,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任何变化都能够了如指掌,谙熟于心。
“这是……你家乡来的信?”
冉晴暖点头。
“我不看。”遂宁将信函推了回去,“晴晴若想,就告诉我上面说了什么罢?”
“上面说……”她思索着更为准确的表达,“大云国万安城内,发生了一场政权交迭的变故。廉王起兵,皇帝被囚。家父原为廉王老师,廉王夺位成功之后,执意请家父重返庙堂,现任督察院左督御史。”
“令尊被得以重用,该是好事罢?”遂宁静静听罢,“还是你认为这位廉王不及旧帝英明,不利云国前程?”
“非也。”她摇头一叹,“当年,廉王质素就远超太子,因此招致了多方谮害,后来得父亲授意在宫宴上酒后装疯,被天子逐出京城远放军州,藉此逃过一死。此次他逆袭上位,将父亲视为第一功臣,而这绝不是已经决定远离庙堂的家父所乐意接受的。”
遂宁冁然:“虽然不清楚个中详情,但听你寥寥数语,我对这个廉王竟有了几分好感。难不成你是在担心令尊因为这场政变名节受损?”
她摇首浅哂:“家父并非迂腐教条之流,他自有随遇而安包容万物的智慧,不需要我在此杞人忧天。”
“那么,你担心得是什么呢?”
“是它。”她从袖内取出一纸硬笺,平放案上,眉目间微带斥拒,举止间却小心翼翼,“与信一起,被大氏国涉外司的人一并送到府里的物什。”
遂宁的好奇心登时吊起,当即拿在手中:“是什……请柬?”
“廉王将于下月丙戌日举行登基大典,邀馥馨公主与夫君共襄盛举。”冉晴暖声线平直,恁是无奈,“更令人惊诧得是,这请柬上的字还是出自家父,真是一个温柔的笑话。”
“倘若是站在一国的角度,我必然说云国正在发生的事极好。有变动,必定有缝隙,新旧交替之际,无论新的时代替代得如何犀利快速,旧的时代也不会甘于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这中间,可以利用的东西不胜枚举。”遂宁喟然长叹,惋惜道,“但是,鉴于如今的大氏国南北自治,一百步很难去笑五十步,也只有看着眼馋的份了。”
冉晴暖忍俊不禁:“宁姐竟似忘记了自己是导致南北分治的主推手?”
遂宁耸肩:“纵使我想忘,那边的那位也会隔三岔五的提醒。昨日还派来了特使,准备将皇长子接回国都。”
这三年里,国君的使臣每隔一段时日即出现在嘉岩城,为得皆是商讨皇长子回都事宜。在冉晴暖看来,无非是国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最为舒适舒心的台阶罢了,是而利用得不遗余力。
“您这次又是如何回复的?”她问。
“还是老话,待他们长大,愿意回到国都探望父亲,我绝不阻拦。在他们长大前,需要有母亲陪在身边。”
“可是,国君不……”
“罢了,我们姑且搁置这个话题。”遂宁不想就此败了兴致,书接上回,“你想如何t处置这份请柬?”
她抚额,幽幽道:“家父亲笔书写,我势必要应邀前往,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为何未与阿岸同行。”
遂宁脸色一暗。
“阿岸不能去,愿儿可以。”她粲然一笑,“我此来一为向宁姐告知此事,二为告假辞行,三为道歉。”
前一刻尚在以为她被无法排遣的悲伤所缠绕,下一放即释放出清丽笑容将诸多阴霾浄涤一空,遂宁有时真真看不透自己这个弟媳:“为什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