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杜文雅送了出去,说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不方便待客。
“杜小姐自便吧,虽然……”
“虽然你弄不清楚今天我到底来干什么的?”杜文雅的笑容很随意,口吻却阴森森的。
我再蠢也不可能相信她真的是无缘无故来拜年吧----
心里乱的很,我也着实没什么好脾气跟她废话客套了:“杜小姐。我和苏西航过了年就要结婚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钻空子破坏我们的感情。
我们共同经历的这些,早就远远超过两个人单纯相爱的范畴。
所以请你,不要再用奇奇怪怪的理由接近我们可以么?”
杜文雅没有反驳我,也没有像在医院里那次那么失控。只是一双眼睛幽幽地看了看我,仿佛有什么到嘴的话渐渐冻在唇角弯曲的弧度上。
我回屋看到我妈坐在沙发上,外婆靠着闭目养神。身上的毯子滑落一半在地上,就如那不听话爱踹被子的小孩儿一样。
我走过去坐下,一手拍拍外婆,另一搭着我妈的肩膀。
古老的挂钟打出时刻的鸣响,我们母女三人就这么沉默着相依相靠。
我好想回到那个没有记忆的幼年时光。那时妈还年轻,手足无措地迎接我这个小生命。更多的时候是跟着爸爸大眼瞪小眼。都是靠我那贤惠能干的外婆一手拉扯拽大的。
吃饱了睡,睡醒了哭,哭累了再睡。唯有孩提时代的无忧无虑才是最纯粹的。而成长,真是一部恐怖片。
我问妈,为什么要烧掉爸的书房。
我想我至始至终忽略的,误会的,从没有敢想象过的,皆是出于一开始便排除掉的信任区间。
家里的狗只在关成卿翻窗进来的时候叫过一阵,我之所以曾那么怀疑苏西航,不仅仅是因为监控录像里他奇怪的位置,更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多想……那天在镜头里出现的我妈也是如此反常。
我本以为妈妈在家里小区的任何一个位置被拍下来都解释得通……
“这样子做,事情才会变得很简单。”妈眼睛红了。但是没掉眼泪。我觉得她的表情比我想得要释怀:“从你爸爸去世那天起。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多少批人?
看到小关从窗户摔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无论是什么样的秘密,只有毁了才能不再害人。”
所以妈妈当时去而复返。干脆地趁着这次机会,把之前就因为有了打算而准备起来的少量红磷,定时了引燃装置。
对于常年泡试验的药剂师世家来说,这些东西并不难弄到。我想。难怪警方说起火点在桌上而不在窗帘上。
妈说外婆的房间距离书房有七八米,她绕到西侧后方的阳台下守着,算好时间只要一起烟就报警。红磷不像白磷那么危险,燃烧起来明火也很小,只要分量精准时间掐好,不会有危险的。
“只是没想到苏西航会来找我,”我扯着唇角僵硬地苦笑一声:“他看到你了,而且跟了你一小段。后来……也可能是听到你在楼下用手机报了火警。于是陪你演了场戏。”
我按住我妈的肩膀,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自己放火烧房子?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也送去给心理医生看看!
“只有这样,别人才能放心啊。”我妈摸摸我的脸:“谁会再来觊觎已经被小偷光顾过的家呢?”
我想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刻意隐瞒着保护着的东西,开始变得讽刺而一钱不值。
妈比我年长,事情看的也比我透。她有自己最坚挺的主心骨,和缜密又奇特的思路。
丫的……我玩不过你。
我问她说:“其实你早就知道爸爸以前的研究成果……是有缺憾的?”
妈苦笑着摇摇头:“跟你爸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他为什么忧愁,为什么焦虑,我会看不出来么?只是想保住他最后的一点名节罢了。没有了的东西,就再也不会有人跑出来做文章了。”
听到这,我真是控制不住地满心酸楚泛滥。
“妈,你一点都不了解爸。”我的泪水一下子剪断了珠:“爸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名节和荣耀。他在乎的是良知,是责任,是崇高的道德准则和学术上的一丝不苟。
他根本就不可能选择隐藏失误来成就他的荣誉。你烧了他的资料,看似击退了那些频频来到家里觊觎真相的人。
其实却是真的辜负了爸的心血。”
我妈转过脸去,看着在沙发上蜷睡得煞是可爱的外婆:“小绮,你不懂的。有些事,不见天日的时候能保护所有人。一旦昭然若揭,就什么都变了。”
妈起身问我说今晚要不就不走了,她去外面烧点水给我冲个热水袋。
我起身追上去两步----
“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烧了爸的东西……仅仅是为了爸?”我不聪明,但也不傻,我总觉得妈这么做的确是为了让‘人’放心 。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唐家礼?关成卿?
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有一场跨年纯粹的促膝长谈,没想到我妈的战斗力简直就跟打鸡血似的。一收脸上之前那些许凄怨,转身就拎了个平底锅给我拍出来了!
“我这辈子瞒你瞒得最大的事,你知道么?你本来是个男孩,有次抱你没抱稳,直接掉地被邻居家小狗叼了小丁丁,我和你爸一商量。得,反正想要个姑娘,干脆就把你变性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地,然后弱弱地问我妈:“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