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因为早就过了大部分单位和企业设定的午饭时间,街边的这家“成都小吃”已经清静下来,一眼看去,跑堂的人比吃饭的还多。屋子一角的一张四人桌边,坐着一个似乎无精打采的女人,四十多岁,穿着便装,心不在焉地挑着碗里的担担面。
她背对着大门,然而一声门响之后,那橐橐的脚步声汹汹靠近,令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来碗肥肠儿面。”这副粗嗓子换作犯规小组的人也一下子能辨认出来刑天。走到桌前,刑天身子一倒,坐到她对面,她看了他一眼,刚把一口面咽下去,便听他说道:“你果然还常来这儿。”“,离局里也近,能多歇会儿再回去。”中年女人笑了笑,小声说,“怎么了?又有什么不良记录要我偷着帮你改改么?”“你什么时候给我改过?再说我哪儿来那么多不良记录……难道我找你为的就只能是销记录?”
“哦?”她的眼里闪过一缕惊奇之色。“别误会。”刑天干笑一声,“郑蓉,你……应该知道如今我最想了解的是什么。”说着他不由得闭上眼垂下头,苦恼地揉着太阳穴,肥肠面端上来也没动筷子。郑蓉见他这样,长叹一口气,劝道:“那些……你了解了又能怎样?你觉得自己还能介入其中,然后像以前一样大显身手把案子破了,把罪犯一锅端了?面对现实吧,借这种机会翻身在警匪片里才行得通,而你没法再当刑警了,无论你怎么做这条路都已经堵死了。安安心心在你现在的地方干吧,那样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
“你胡扯什么!”刑天的眼睛一下儿瞪得老大,随即又眨了眨。他掰开筷子吃了两口面,语气平缓了些:“我只随口一说,招你这么多埋怨。谁说我打听那些事儿是想回去办大案?你瞅瞅我现在这熊样儿,就是想办,还有那股子劲儿吗?我只不过是拿来考考自己,试试自己脑袋还好不好使,或者干脆说,就是过过瘾,当个推理游戏玩玩儿,跟现在的学生玩儿cs似的,不能真刀真枪地跟真的土匪拼命,玩儿个游戏,逼真点儿的,满足自己一下儿还不成?”
一碗面狼吞虎咽之下没多久就扒拉干净了,刑天又下意识地掏出那把指甲刀磨起指甲来。他方才的话说得不凶,郑蓉却能感觉到他多少压着火,一时不知再说点儿什么好。磨遍了十根手指头以后,刑天招招手,叫来服务员买了二人的单。“再见。”他起身向外走去。“等等!”他被她的声音止住了,回过头去,听她一本正经地说:“分局下了新通知,有一些新的指示精神,应该明天传达到你们所的。不过你可以先拿一份回去,让同事们提前领会一下。就在我办公室,跟我去拿一趟吧。”
通知上写的不过是些表面文章,刑天扫了一眼便甩到一旁。郑蓉关好办公室的门,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档,问他道:“记得你说过最恨的是毒贩子,其次是人贩子,对吧?”刑天没有回答,凑上去看电脑。那是一份有关打拐案的长篇报告,简述了去年侦破的多起拐卖儿童案的案情。郑蓉通过刑天的表情判断出了这篇资料对他的吸引力,索性起身站到一边,把转椅让给了他。刑天盯着屏幕坐下,右手轻轻点着鼠标,逐行逐句地将报告上他认为有用的内容刻进脑子里。看罢最后一行,他往后一靠,有气无力地说:“这些案子有什么新鲜的?犯人都逮到了,像收拾这个团伙的事儿去年轰动全国,我早就知道了。唉,可惜,这案子破得好,我没份儿啊……”“你就知道盯着大案,”郑蓉给他倒了杯水,“就没发现几桩小案子还存有疑点吗?注意到没有,有几个单独行动的人贩子落网以后,被拐的孩子却没找到?”
刑天当然注意到了,而且已经记牢了罪犯的姓名和作案与被捕的地点、时间,并开始在头脑中勾勒犯罪现场的图景。“人都逮住了,还不赶快顺藤摸瓜,审出他们把孩子卖哪儿去了?难道让我给办案的干警上课,教他们这些基础的方法吗?”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怪就怪在这儿!”郑蓉说,“其中有两个案子,案犯交代说自始至终没见过买主的面,根本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少了这一条线索,想追回孩子就难上加难了。”
刑天拖着鼠标又将报告看了一遍,将那两起案件的细节在脑海中的印象进一步加深之后,他转过身,略带沮丧地对郑蓉说:“依我看,没什么怪的这明明就是那些家伙狡辩!这种买卖没见买主就敢干?笑话!他们是不想让你们找到被拐的孩子,拿这种鬼话糊弄你们的!”“这就是你徐一峰的结论?”郑蓉吃惊地看着他,“你没看见他们作案之前收了买家多少钱、许诺了他们什么吗?再说,供出孩子的下落,让警方把孩子救出来,这在进入司法程序以后对他们也有好处啊,这点他们是明白的……”“算了,这种案子我没兴趣。”刑天大步向外走,“有机会的话,像拐卖团伙那样的案子,趁着还没破,透点儿信儿给我,我一定能帮上忙。”
他正要伸手开门,听得背后的郑蓉说:“徐一峰,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兴趣?破大案才有兴趣,那办你所谓的小案子就不是打击犯罪,就不能除暴安良?刚当公安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你怎么也变这样了?”几句话说得并不响亮,却饱含着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失望和怨艾,如钢针般扎进了刑天的耳朵。他戳在门前片刻,磨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