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化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水柔清与几个四大家族弟子更是同声惊呼,便是愚大师景成像这等久经风浪之士亦不由耸然动容。/只见自尽之人适才撒粉画盘时所显露的武功,绝对应是御泠堂中有数的高手,而青霜令使竟然不惜以他一条性命来换取执先的优势,可见对这一场赌棋御泠堂已是势在必得!
青霜令使对手下的尸体一拜,再转头望向愚大师,语气中没有半分激动:“前辈现在知道是自己是如何错了吧!”
“好好好。御泠堂竟有你这样的人才。”愚大师静默良久,望向崖底那仍是静立不动、对崖顶的惨剧视若无物的十六名御泠堂弟子,满头白发无风飞扬而动,长长叹了一声:“我猜错了,请令使执先!”
见到这突然溅血的一刻,所有人都已知道,这一场赌棋赌得已不仅仅是棋,而是命!
青霜令使仰天狂笑:“我早说过,这一局枰争天下,足可千古留名!”
一阵清风吹来,虽是在末夏时节,渐离崖上的每个人仍都能感觉到一丝澈入骨髓的寒意。
这一局既是以人做棋子,若是“棋子”被对方所吃,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愚大师到此刻方才知道御泠堂的真正用意,盯着青霜令使的目中如同要喷出火来,声音竟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好狠的一场赌局!”
“前辈明白了就好,这便请选人入局。”青霜令使语音素淡,目光却是锐烈如刀:“棋局中被吃之子当场自尽。若是四大家族弟子不愿以性命做赌,我亦绝不为难。倒要看看前辈能让我几个子?”
愚大师长叹:“你这一场赌局确是极工心计。不过纵然如此,老夫亦未必会输于你。”
“谁胜谁负总要下过下才知。”青霜令使淡淡道:“前辈曾亲临六十年前的一战,自是对那一战的惨烈记忆犹新。若说六十年前我御泠堂是输在了‘忠义’,这六十年后的一战便偏偏要胜在这两个字上。”
愚大师眼中似又闪现出六十年前一个个倒下的同门兄弟,血性上涌,转头对物天成道:“这一局便由你指挥,老夫便亲自入局与御泠堂拼掉这一把老骨头。”
青霜令主冷笑:“前辈最好权衡轻重,我们赌的是棋,若是输给了晚辈亦算是输掉了这六十年一度的赌约。”
物天成翻身拜倒在地:“天成棋力不如师伯。有你指挥或还可少损失几名弟子。”
愚大师一震,他本想自己上阵或可救得一名本门弟子,但若是因此输了棋局却是得不偿失。
四大家族几名弟子互望一眼,跨前半步,对愚大师躬身下拜:“请师祖派我等上阵。”
青霜令使抚掌:“四大家族果然有的是忠义子弟!”他长吸一口气,语意中亦有一份尊敬:“前辈刚才也看到了,我命手下凿石为子非是炫耀武功,而是表明我御泠堂并非以下驷对上驷。这一战虽赌的不但是棋艺,还有忠义与勇气!”
愚大师黯然点头,只看刚才那十六人剖石为棋的武功,已可知御泠堂此次亦是拼了血本。只是他纵是棋力再高明十倍,也断无可能不损一子取胜,又如何能眼看着四大家族中的精英弟子在自己的指挥下去送命?
青霜令使手中令牌一挥,十六名御泠堂弟子每人负起一枚红色大石,各占棋位,由崖顶望去便如一枚枚棋子般。青霜令使一字一句道:“御泠堂约战四大家族,请入局!”
愚大师已是心神大乱,这一场赌战全然不同六十年前。那一战胜在门下弟子与家族血脉相连,慨然赴义;如今御泠堂正是看准了四大家族各人之间渊源极深,不忍亲手令弟子送命,方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景成像强压心潮:“物师伯请先定神,由我来安排弟子入局。”他长吸一口气,出指指向二十弟子中的一人:“慕道,由你做中……卒。”他所指之人正是他的爱子景慕道。
象棋内中卒位居中路要冲,十局中只怕有八局都是最先被吃掉,这最危险的任务景成像却派给了自己的儿子,几可算是亲手将儿子送上绝路,饶是他掌管四大家族近二十年早就练就宠辱不惊的性格,此刻的声音亦终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四大家族弟子奋身跃出:“景师伯,我来做中卒。”诸人被景成像所憾,群情激涌,又有几个弟子要争做中卒。
景成像环视众人:“我身为四大家族现任盟主,若不能以身作则何以服众……”心伤神断之下,一口郁气哽在胸口,再也说不下去。
景慕道大声道:“盟主请放心,点睛阁弟子景慕道必不负所望。”头也不回地纵身跃下渐离崖,拿起一块刻有卒字的黑色大石负在背上,昂然站在中卒的位置上。
景成像大笑:“好孩子。”景慕道既然称他为盟主,自是提醒他大局为重,不徇私情。当下再深吸一口气,强按住一腔悲愤,分派弟子就位。
众人见景成像父子如此,几个女弟子更是眼中流出泪来,纷纷请命,竟无一人退缩,连水柔清都分到右马位。
四大家族共来二十一人,除了指挥的愚大师,尚可留下四人。景成像留下了花嗅香、水柔梳、物天成三大门主后,又对温柔乡剑关关主莫敛锋道:“莫兄虽为外姓,但温柔乡以女子为主,水三妹一向多依重于你,务请留下。”言罢自己却向局中走去。
莫敛锋如何肯依,一把拉住景成像:“景兄万万不可,你身为四大家族盟主,何必亲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