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惊弦眼望这一幕,愁思上涌,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叶莺悄悄走到他身后,毫不客气地在他背上重重擂了一拳:“臭小子,呆头呆脑地在想什么?小心被我一脚踹下湖去。”又对扶摇招招手,鹰儿从空中落下,径直停在她肩头,又伸过鹰喙在她颈边轻点几下,态度极其亲热。扶摇感激叶莺饲血解毒之恩,俨然当她如新主人,这些日子一人一鹰混得熟稔之极,有时甚至令许惊弦生出妒忌之心。
许惊弦方才只是触景生怀,英雄气短,但这话却不便对叶莺说,唯静默不言。叶莺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亦发出一声长叹。两人并肩遥望湖面,良久无语。扶摇生出感应,陡然跃起,鹰击长空高声嘶鸣,似乎提醒主人莫要丧失了斗志。
过了一会儿,只听叶莺轻声道:“久闻封姐姐有主见、有担当,乃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侠女,今日看来果然名副其实。”又转头问许惊弦:“对啦,刚才我在封姐姐面前说了那番话,你会不会因此笑话我?”
许惊弦知她指的是“质问”封冰对楚天涯的态度一事,不禁莞尔:“怎么会笑话?反倒觉得你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十分可爱哩。可千万不要似有些人那般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叶莺喜道:“你能这样说我好高兴。其实师父从前一再告诫我:逢人只说三分话,莫要胸无城府,最容易被人所利用。但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总是做不到,心里憋不住话儿,不吐不快。”
“你天性如此,又何须强自压抑?你师父或许只是怕你行走江湖吃亏,为防患于未然,所以才切切叮嘱你三思而后行。其实这世上并非都是坏人,坦诚相待方得知己,倒也不必生搬硬套,一概而论。”
“嘻嘻,臭小子绕着弯子夸自己是好人,所以要我对你以诚相待么?”
“反正你也做不到,我是不是好人也没有关系。”
“哈,激将法啊!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问。”
“那你告诉我,刚才你对封女侠暗地里说些什么?”
“都是些女孩家的私事,说了你也没兴趣。”
其实许惊弦早就怀疑丁先生派叶莺来焰天涯另有要事,料想她不会直言相告,淡淡一笑,不再追问。
叶莺眼珠一转:“你有没有注意到君先生对封姐姐如何称呼?”
许惊弦一怔:“什么意思啊?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叶莺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来焰天涯之前,丁先生刻意叮嘱我暗中注意君先生对封姐姐的态度。我看方才在傲骨堂中,君先生好像从没有当面叫过一声封姐姐,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许惊弦暗忖果然如此,一时想不明白丁先生如此吩咐叶莺是何意图?
叶莺自言自语般道:“你说君先生会不会暗恋封姐姐啊?封姐姐不喜欢楚天涯是否因为君先生的缘故?”
许惊弦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要胡思乱想啦。君先生年龄大了些,他们也太不合适了。”记得君东临与自己单独相处时曾以“冰儿”相称封冰,虽然亲切,却分明透着慈爱呵护之意,应是当她如女儿一般。又想到丁先生有意探听君东临与封冰之间的关系,莫非对公子之盾有收买之意?此人双眼虽瞎,却是心如镜明,不但智谋过人,而且野心极大,唯恐天下不乱,他到底想做什么?一时脑中思索不定,对丁先生大生戒惧。
叶莺犹唠叨不休:“只要两情相悦,年龄大些又算得了什么?”
许惊弦对叶莺一笑:“不要只顾着乱点鸳鸯谱,看你淋得头发都湿了。”指着远处湖岸边的一座小凉亭道:“我们去那里避一避。”
两人刚到凉亭中坐下,远远就望见一男一女沿着湖岸走来。
男子一身白衣,腰挟长剑,背负一个大包裹,撑一把油纸伞。看他身材瘦裹高过头顶,看似笨重,本是显得有些滑稽,但他步态间却是飘移如风,在连绵雨丝中犹如闲庭信步,潇洒至极。那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衫,肩上搭着一块浅绿色的披肩,配以绫罗长裙,举止静娴雅,体态轻盈窈窕,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纸伞遮住两人面目瞧不清楚。只看他们相依相偎,于斜风细雨中悠悠行来,不时低声说着什么,道不尽的恩爱,似乎只要两心相系,双手互牵,哪怕雷鸣电闪,风狂雨骤,亦全都不放在心上。
许惊弦与叶莺看到这一幕,各怀心事,俱都沉默下来。
那男女正朝着凉亭行来,离得近了,隐约可听到两人的对话声。那男子柔声道:“你身子弱,莫要淋出病来,先在亭中避一避雨。”他声音清朗,极有穿透力,中气十足,内力竟自不俗。
女子道:“要么就先回去,等雨停了再走。”她气息急促,分明不通武技,似是江南人氏,吐字轻软,拖着好听的尾音,闻之令人心生怜惜。
男子笑道:“我就想趁着下雨之际悄悄离开,免得啰嗦。”
女子道:“封姑娘和君先生待我们不薄,如此不告而别,是否有失礼数?”
“你知我最不喜那些繁缛节、虚礼客套。何况我已留书一封,他们知我性子,也不会在意……”
许惊弦与叶莺在一旁听得清楚,却猜不透这对男女的身份。
说话间那对男女已至凉亭。男子收起油纸伞,扫一眼许惊弦与叶莺,口中不言,面上微有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