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虽解一时之急,但香公子一再受制于你,岂会甘休?有这样一个杀手做仇人,以后老夫可难以舒心过日子。”
“师伯若留下来,我也不走。”
“嘿嘿,老夫答应给香公子重新打造飞铊,可不能言而无信,而你留在此处只会碍事,倒不如走了干净,只需留下‘惜君欢’的解法,老夫自会救醒香公子,然后推说醒来后已不见你与南宫静扉的动向,铁鞋亦被你们穿走,须得重新打造。只要拖着他在这山洞里待几日,天下之大,他一时再难找寻到你。再说非常道对你那个小兄弟童颜下了必杀令,老夫毕竟在端木山庄多年,就算倚老卖老说几句话,端木老庄主也听得进去,若能够借机化解此事,也算帮你一个小忙,不枉相识一场。”
许惊弦听斗千金说得有理,只是心头仍觉不舍:“师伯……”
斗千金大手一挥,截断许惊弦的话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婆婆妈妈。你不必告诉我要去何处,正如我也不要知道你的名字,免得一时口快告诉香公子惹来麻烦。你且放心,老夫既然心愿已了,也不会急着寻死啦,若是有缘,日后在江湖上还会与你相见。”
许惊弦知道斗千金心意已决,多劝也说无用,强按心中感动,先将“惜君欢”的解法告诉斗千金,然后毕恭毕敬地磕个响头:“师伯保重,后会有期。”将显锋剑佩于腰间,又带了些干粮,然后蹬上铁鞋,就此出洞而去。
那双铁鞋制作巧妙,使用便捷,许惊弦穿着它登壁越崖如履平地,毫不费力,不多时便已上得崖顶。
寒风劲凛,吹得山顶上千年不化的积雪纷舞,眺目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不见尽头。许惊弦并不急着离开,找了一方大石坐下,任由夹杂着碎雪的冷风拂在发烫的面容上,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行动。
他赌气离开御泠堂后,与鹤发童颜同去乌槎国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本已决心从此与御泠堂划清界限,宁可漫无目的在江湖漂泊,所以知道鹤发真正身份乃是御泠堂昔日碧叶使,便毅然与之分别。谁知阴差阳错在山洞中遇见南宫静扉,又得知了青霜令的秘密。虽然他内心深处不愿再插手御泠堂与四大家族的恩怨之中,但青霜令的秘密不但涉及着那诡异的悟魅图,还与南宫逸痕的失踪息息相关,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重回御泠堂告诉宫涤尘。
不过虽然南宫静扉说得煞有介事,但许惊弦对悟魅图匪夷所思的魔力依旧心存怀疑,更是隐隐觉得此图不祥,极有可能给拥有者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内心深处实不愿宫涤尘沾惹此事。想到这里,许惊弦暗下决心:如果以后还有机会遇见宫涤尘便告诉青霜令之事;若不然,就让这个秘密随着南宫静扉的死去永远埋藏起来吧。
他轻抚显锋剑柄,又探手入怀摸出斗千金交给他的《用兵神录》,感激之情层层翻涌而出。这份感激并不仅仅出于赠剑之恩、交托之信任;更关键的是因为在斗千金的点醒之下,他才终于悟出了以弈天诀破敌的诀窍。
自从许惊弦三年前在鸣佩峰被景成像废去丹田,日后无论是跟着暗器王林青闯荡江湖,还是在京师中与诸多高手相对,直至在御泠堂学艺之时,那份淡淡的自卑始终如影随形,对自己的怀疑总是顽固地留在心底盘桓不去。他想报仇,却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无法对抗强大的敌人,他想借助御泠堂的力量,却渐渐发现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枚棋子,正是这纠缠不去的心结与少年的血性才导致了他反出御泠堂。
直到两日前,虚点在香公子的喉间的那一剑,不但激发了许惊弦对弈天诀与剑法的领悟,最重要的是让他重拾信心,多年的郁结一扫而空,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一个全新的自己正因那一剑而成长起来。
忽然间,他就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去做了。淬火后的剑才会更锋利,经过历练后的心智才会更成熟。现在他需要的不是急于报仇,而是慢慢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破茧而出。
正如斗千金所说,江湖已不再是他流荡漂泊之地,而是他完成最后飞跃前的修炼之场!
江湖,就是一个让他这柄剑淬火重生、再现光华的熔炉。
许惊弦念及斗千金对他的嘱托,想到三年前被日哭鬼匆匆挟持时,那本《铸兵神录》仍留在家中,不知义父许漠洋是否收藏好,自己虽可默写下来,但那原件不但是杜四的遗物,里面还记载着兵甲派的嫁衣神功,须得找回。反正左右无处可去,倒不如回家乡看看,忆起与许漠洋相依为命的童年往事,更是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清水小镇重回故居。
一旦下了决断,顿时心头轻松了许多,许惊弦站起身,迎着寒风吐出蛰于胸口的浊气,放声长啸。一时只觉天地辽阔,众生皆渺。
这世间的苍生万物都在红尘中那一张看不见的网中挣扎着,陷身于阴谋诡计、生死迷局之中难以脱身。而如今的他已学会了甘于忍耐、不再急躁,他知道他将在这繁杂世间里用自己的方式去品尝种种悲欢离合,去完成人生的修行,只要他坚强而勇敢地生存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有足够的能力撕开人生那张网,破开迷局,然后再用他的力量报答所有的恩情,用他的微笑面对朋友和兄弟,用他的剑指向仇敌!
许惊弦先就近找到一条冰河,砸破冰层脱衣跳入水中,先痛痛快快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