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我面前摆放了一屉白面馍馍,细菜和猪肉混搭的翘荤菜,散发的味道把傻儿子勾得直流涎水。唐全老婆一把拖走逗留在我餐桌前的儿子,还狠狠滴在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骂他不懂规矩,儿子被打得哇哇直哭,眼睛却一直盯着我面前的饭菜。稍停,我转到厨房时,却见唐全一家三口围着一口锅吃饭,里面东西黑乎乎的。我夹了一筷子尝,原来是涩口的野菜,没油水,没盐味。
“为什么吃这个?”
“家里穷。前几年还有一亩地,为了给唐春和他娘治病,卖了。这里靠近秦、赵、汗三国边境,战事纷争不断,需要木活儿的人家少,就挣不到钱。”
原来唐全是个巧手木匠,平时务农,有人家做木工就出去。我遇到他们父子时正是他出外做完活儿归家。这几年民生凋敝,嫁娶的全套家具鲜有人家定做,倒是靠做棺材勉强糊口。
我端来白面馍馍和翘荤肉菜让他们吃,把个唐全夫妇激动得老泪横流,傻儿子唐春哪懂这些,啃着白面馍馍直喊好吃好吃。我暗暗感叹,这些白面馍馍、肥膘的猪肉,不要说在21世纪我连看都不会看,就连棘奴公子府上的下人也不屑一顾。人的命运差别多大呀。
我默默地拿起一个馍,一口一口认真地嚼,因为我明白,我不会再有以前的锦衣玉食,适应环境才是王道。一个落魄的神仙,还拿什么架子呢?
我在这里接连住了一个月,原本打算消停几天,看看风声再决定何去何从。几天观察后,发现唐全家非常偏僻,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如果要在此隐居倒是方便,便动了常住的心思。唐全两夫妻老实善良,虽家里一贫如洗却相处和谐,这正是我留在这里的决定因素。那天,我叫来唐全夫妻商量,告诉他们我常住的想法,他们很高兴,却也发愁生计困顿,养不起我这样的大小姐。我说有我在,一切不在话下。
我得规划我的山居岁月。
二个月后,唐全家翻修了房子,加盖了二间房和一个猪圈兽栏,土屋拳头大的缝隙都被重新糊好,房顶新添了瓦。农村修房子也就一个月时间,因为怕陌生人发现我,请的人手少,而且部分活计唐全自己做了,所以这房子二个月才建成。唐全是木匠我却不让他自己打家具,让他去城里当铺买来现成的使用。房子翻修好后,我俨然成了一家之主。我花了点时间帮唐全一家做规划,既然要打算在这里常住,就要想法子挣钱。我为了减轻降落伞的负重,没有带多少金银财宝,手中的钱虽然可以过好些年,但是想要过得有质量却嫌不够。
首先拿出钱养鸡养鸭养猪。这些在现代农村年轻人都不愿意做的饲养活儿,在以前却是地主家才有的家当。农村人穷羡慕城市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农民的变现能力差,手里没有活钱儿可以自由支配,城里人领工资当然潇洒。倒退回改革开放前,农民要想有点钱就得从“鸡屁股银行”里抠出来的蛋去换;牛是劳动力不能杀的,杀了官府的人要来问罪;猪是留着过年用的,猪板油要用盐渍了切成一块块放到瓦罐里储存起来,炒菜就靠它了,每次筷子夹了一坨放窝里先煎出油水再倒菜进去翻炒。小时候放暑假柏素云在农村亲戚家玩,就吃的这种坨坨猪油炒菜,喷香,就像过年吃腊肉的味道。但后来知道这种猪油含了大量的硝酸盐,对健康不利。到现在农村人生活好了,也都吃上植物油,不再保存这样的传统炒菜猪油。有一阵子柏素云很是怀念这种猪油炒的菜,学了心理学后才知道,其实怀念的是童年无忧无虑、充满新奇乐趣的生活的味道。
农民没有钱购置家畜,陷入恶性循环。就算是地主买得起家畜,但一场猪瘟鸡瘟鸭病就可以把家底全部卷光,那年月不仅人命不长,就是动物也常害病,还没有畜牧局的兽医来管。唐家的小鱼塘养了鲫鱼、鲤鱼、草鱼,鱼塘水面还浮了群鸭子,猪圈里养着二头猪,院坝里散养了十数只鸡。每天唐母就带了傻儿子去侍弄这些家禽家畜,唐全则去地里种菜。北方的冬天冷啊,可是唐家还有新鲜蔬菜可吃,全都得益于我搞的温室大棚。他家的菜地旁都垒了土墙,上面盖一层稻草,晚上还在墙角烧火加热。除了天然粪肥,我教他们制作氮磷钾肥,精心施在大棚菜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