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悠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不曾如此盛装过,上一次是大年夜还是满十六岁生日那天?!平日里她从不重装束,仅以整洁清爽示人,自求行事方便即可。但花样年华的女孩儿,哪一个不爱漂亮,谁能在十六岁的年龄,真正抗拒得了这些美丽事物。
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逢年过节总会央着爹爹买好多漂亮的衣饰,每季府里给女人们添置衣妆的银钱都不少,也都是有定数的。她和娘的那一份十来年都不曾有增加过,紧张得很。她那份算来算去也只够买喜欢的笔墨纸砚、诗歌画册,根本不够量身裁衣。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便央着母亲改其穿过的衣袍对付着穿就成了。故而每每城中小姐聚会的时候,都被姐妹们在人后引为笑柄,她也不在意。
虽然小叔常会给她打点,可她也舍不得四处采风时弄坏了那些漂亮的衣裙,而常常搁在衣柜里陈了灰变了色。
因为小叔也说过,在这个生存都成问题,物质严重匮乏的乱世,能拥有一份常人都不敢拥有不能拥有的精神享受,天天饱饮诗书墨画这样的精神大餐,已是大大的幸福之事了。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觉亏欠的话,那可是会遭雷公电母打耶!
“悠悠,喜欢么?”
男人从身后将她圈进了怀里,他那一身素尽的玄色包裹着樱花般的自己,就好像黑色的大地之母环抱着万物苍生,让她徒然生出自我渺小无力的恐惧。
她倏然回神,问,“很漂亮,可是为什么今天一定要穿成这样?”
他轻笑一声,神色间一片神秘,在她颊上偷得一吻,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立即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打在他胸口,看起来都是那么娇小。
他抱着她大步走出屋,门口已经站了两排着黑衣红褂衫的高壮男子,齐齐朝他们叩首至敬,高喝“亲王殿下”。
轻悠看到男人们身后那高大的物体时,刹时瞪大了眼。
老天,那是轿辇么?!
全身用雪白的木料搭构而成,宛如小型宫殿一般,四方顶,足有一人多高,翘角檐,檐上蹲坐张眉呲目的守护兽,四柱脚下垫着漆金的卧龙龟,四面垂挂正红色锦幔,锦幔上清一色的十八瓣金质菊纹印,简洁,利落,鲜明,别具一格,大气华贵。
行过礼的男人们步调一致地走到了那轿辇旁,那里有用小儿臂粗的草编绳缠起的红色抬杠,轻悠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轿夫。
“悠悠,今日本王带你去欣赏我东晁帝国百年来最盛大的阅兵典礼。”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人儿那副吃惊的表情,心中愉悦不矣,口气中盈满了纯男性的自傲感。
“这,我们就坐这个去?”
“那是当然。”
他抱着她上了轿,门口还跪着女仆为他脱掉了木屐,打开帘子。
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穿鞋,进了轿子后就被他直接放下了,踩在铺了一层薄薄毛毯的地上,她扫了一眼,发现这轿子真像小叔讲过的皇帝玉辇,整个就是一小房间。不但有桌椅靠垫,还置了小榻,垂竹帘,装饰小柜上摆着精美的瓷器,角落里还放着掉兰、纹竹,侧案上放着一鼎紫金小炉,香烟缭缭,真是无一处不精致,整个奢华得让人叹为观止。
一国亲王有此铺设,也无可厚非了。
“为什么要带我去看你们出兵侵略我的家乡?”
一坐下,轻悠可没忘那所谓的阅兵大典背后,有着怎样的不堪意义。
“自然有好戏上演,你看了便知道。”
“我不想去。”
她小脸一扭,转身就往轿子外爬去。
他也没拦她,只道,“我听说,你昨日给你的好姐妹打电话了,她们现在过得可好?”
仅此一句,正正拿住她的七寸,她暗恨咬牙,终是退了回来,瞪他一眼,不再言语。
他轻哧一声,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这时,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吟唱,只觉轿身轻轻一荡,似升了起来,开始了极有节奏的移动。似乎因为轿辇过于庞大,里面的人竟感觉不出多少摇晃,行走间十分平稳。
轻悠看着帘外隐约透入的移动景色,神思飘移。
自那晚之后,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不同了。可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无差异。他对她依然霸道强势,派来伺候她实为监视她的仆人更多了。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曲意奉和,时常言辞激烈嘲讽、冷眉冷眼予他,他却不像过去那般对她动手脚惩罚,而多是以这般的语言威胁,拿她在意的旁人来迫她就范屈从。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很厌恶这种相处方式,可又无能为力。
思来想去,目前的情形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没有因为拆穿了她的谎言杀了自己,在旁人眼里大概这是个奇迹吧!
哼,她才不稀罕!
织田亚夫半支着头,看小丫头瘪嘴儿鼓脸各种不忿的模样,唇角不断上扬,忽一伸手将人揽进怀中,人儿一挣扎,他便吐出一句“今儿大夫说了啥”,就令她再不敢动弹。
“你无耻,你有病,你……你带一个亚国人参加你们的阅兵典礼,不怕被人知道了告你大状,说你有辱国威嘛!”
“悠悠,你可是在为本王担心?”
“呸!”
“那你可得乖乖待在本王怀里,阅兵仪式进行期间,切不可出声做态被人发现。否则,那就是亵神的大逆不道之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