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闻言大吃一惊,连忙拽着紫鹃问:“你们姑娘究竟是怎么了!是又不吃东西了还是怎么地?”她对黛玉绝食自戕一事有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一上来先担心这个。
“不是!”紫鹃拼命摇头,道:“姑娘一直勉强自己饮食,太医开的药物也都一直按方子服用的。可就是那身子一天一天地衰落下去,如今已经服了多少药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林夫人已经快急疯了。对了,这事儿估计都得怪你,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们姑娘?”
柳五儿虽然担忧黛玉,但是听见紫鹃这样诬赖自己也气得跳脚,说:“林夫人叫人看住了门户,就不许我进府见姑娘,我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也没法找人送信给你,你不到这种时候,你反正也想不起我来。紫鹃姐姐,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要责怪我!”
说着,柳五儿嘟起了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反而点醒了紫鹃,眼圈已经红了,上前就拉了柳五儿的手,说:“都这种时候了,相互责怪有什么用。快随我来!我们一起见姑娘去!”
柳五儿叹了一口气,过去交代了孙管事和翠缕一声,心道:幸亏当初培养了这么两个人出来,否则自家这豆花铺子的招牌,也得倒!
紫鹃心急,待柳五儿一交代清楚,已经拉了柳五儿的手直奔林府。
路上柳五儿问紫鹃太医究竟是怎么说的。紫鹃皱着眉头只说:“太医说的,忧虑伤脾,气血两亏。我想着姑娘最是个聪明不过的人物,看着世情看得明白,所以才觉得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不如意的事常有,则思虑太过。这病的源头,就在这思虑上头。”
柳五儿叹了一口气,果然黛玉这是心病,那个弯子,还是没转过来啊!
“紫鹃姐姐,你说话千万要小心,这话要是叫外人听去了,以为林姑娘拿乔,不愿嫁入北静王府,这可就糟糕了。”紫鹃闻言一怔,果然什么也不敢多说了,将嘴抿得死死的——林黛玉眼看是要嫁入北静王府的,这事儿,怎么能是不如意的事儿?回头北静王府一生气,找个由头作罢婚事,她紫鹃可哭都没地儿哭去。
“话说,荣府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老太太、太太她们,来看过姑娘了么?”柳五儿其实不关心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到底怎么想,她唯一关心的,其实是宝玉知不知道黛玉要出嫁的消息。如果宝玉已经知道了,那位呆爷,又不晓得会怎样闹起来!
“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紫鹃听柳五儿如此问,忍不住也气愤起来,说:“想不到咱们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府里,竟然都怎么绝情。姑娘是御赐的姻缘,这都快要出阁了,府里竟然半点动静的都没有。听说,春纤也被打发出去了。她老子娘急着要给她寻人家嫁了呢!”紫鹃纷纷不平地说。
紫鹃一家人的身契,在贾府老太太亲自过问之下,已经由贾府送到了黛玉手里。然而贾母没有过问到的,比如春纤,又比如原先在潇湘馆里打杂的几个粗使丫头,在王夫人的“关照”下,也已经全放了出去。
“真是的,”柳五儿责怪紫鹃,“贾府能将人放出去,那你就不能把人再接回来?好歹都是姑娘以前用过的人,都已经到这节骨眼儿上了,紫鹃姐姐你就不想着给姑娘多物色些人手?”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紫鹃恍然大悟——黛玉如果嫁入北静王府,身边是需要近身服侍的人手的。自己年纪已经渐长,而且已经与陈岩有了婚约,不适合常伴黛玉身边。雪雁倒是年纪合适,只是太势单力薄了。紫鹃暗下决心,心想自己真是乱了方寸,事事都没有柳五儿想得那样周到,以后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能再这样慌里慌张的,于事无益。
少时到了林府,正见到林夫人一脸憔悴地送王太医出来。王太医正回身对林夫人说:“不用客气,夫人还是要多开导林小姐,忧能伤人,只有放宽心怀,少思多眠,病情才有望好转。”
林夫人一脸尴尬的表情,她要能劝动黛玉,早就劝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还要太医来教训自己。
紫鹃与柳五儿在旁偷偷地旁观了一会儿,就往黛玉房里溜。恰在此时,却听见外头门房来与林夫人报称,贾府王夫人来访。
林夫人愣了愣。她见贾府这么长时间,都对黛玉不闻不问的,本以为贾府已经不打算认这个外孙女儿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夫人居然来访了。林夫人刹那间已经醒过神来,赶紧吩咐府里的下人道:“快请!”
紫鹃赶紧一扯柳五儿,两人溜到黛玉房里,一路上,柳五儿听见紫鹃在说:“这时候来,准没什么好事儿!”
柳五儿也深以为然。她随着紫鹃一起,到了黛玉房中,见到黛玉正卧在榻上,显然没有睡着,紧阖着双目正在想心事。紫鹃将柳五儿往屏风后头一藏,说:“五儿你好生听着,看太太想说什么。回头咱再想办法劝姑娘。”
柳五儿刚要应,这时候林夫人与王夫人已经到了黛玉的房门口了。柳五儿赶紧藏好,而紫鹃也赶紧迎了出去。外头便听见王夫人的声音,在那里高声寒暄,似乎在极其诚挚地抱歉,说什么节下府里太忙,又才过先贵妃的七七,结果到这时候才得了闲,赶过来看侄女儿,云云。
然而柳五儿却心里生疑——王夫人怎么就一个人上门来探视黛玉了呢?以贾母疼爱黛玉的程度,怎么可能上门探视贾母不来?
难道,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