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柳五儿又与往常一样,前来林府。到了府门口,却见到林府正打开中门,里头似乎摆了香案,能闻见浓郁的上好檀香味道。
看热闹的人很多,以至于柳五儿没能挤到她往常进出林府的那个角门前头。她随手揪住一个路人,问:“林府什么人在接旨呐?”
那人不屑地瞥了柳五儿一眼,说:“林家出了个道台,人家道台夫人是正经的四品诰命,自然是道台夫人接的旨意。”
“是什么旨意呐?”柳五儿问,心里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还能有啥?”路人不屑地看了柳五儿一眼,“林家要出个王妃了。”
“出个王妃?”柳五儿觉得耳际轰隆隆的,原本的樱桃小口此时张得估计可以吞下个鸡蛋,可是她还是不顾形象,拉着那路人问:“是哪家王府?”
“还有哪家?”路人听见柳五儿问,不屑地道:“姑娘,瞧你这样儿,不是外城住着,就是刚来京里没多久吧!如今京中,府里没有正牌王妃的,就只有北静郡王府,和那座忠顺亲王府了。”
“忠顺亲王府那位王爷,额……你懂的。所以这次皇上下旨赐婚的,是北静郡王府。林家有位姑娘要嫁入北静王府当继妃了。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那路人开了话匣子,还絮絮叨叨地想继续八卦下去,一回头,却见柳五儿已经不见了。
柳五儿此时拼了老命往林府角门那头钻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黛玉,黛玉脑子里的那根筋,能转过来么?
且不论,就在个把月前,黛玉还因为金玉联姻的事,重病将死。虽然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贾府做得太不厚道,可是,黛玉心里,始终有那么个结在那里,她,她能放下宝玉么?
北黛这桩亲事,听上去叫人并不那么看好,上门做人家继妃,做继室填房不说,而且一进门,就有个先室生的儿子搁在眼面前,又是嫡长子,将来要袭北静王的郡王之位的。可是除却这些因素不提,这桩亲事,倒也并不那么差。毕竟北静王爷年轻倜傥,又看重黛玉之才;北静王府人口简单,北静王身边姬妾不多,北静太妃又疼黛玉像是疼亲闺女似的。北黛联姻之后,只要黛玉肯,两人能够琴瑟和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就算黛玉身体不够好,子嗣上艰难,反正北静王府已经有继承人了,也无人会给黛玉太大的压力。
所以无论柳五儿从什么角度去看这桩婚事,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个——这是桩表面看着不显,但是内里经济实惠型的好亲事呀。
但是前提条件是黛玉心里的那个弯子要能转过来。
这年头,盲婚哑嫁的太多了,有太多的夫妻,从未曾见过面,就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生撮合在了一起。像黛玉这样,好歹也算是与北静王见过一面,互相稍许有些了解的,其实已经能算是幸运。像话本小说里那样“情生情死”的,只是小说家言,永远无法当真。柳五儿由衷地希望黛玉能幸福安然地过此一生,所以北黛联姻,显见的是一个好的转机——只要能够将黛玉心里的那根刺拔出去……
柳五儿奋力挤到了角门前,伸手拍门,说:“林大娘,我是五儿,我来看林姑娘!”
守门的婆子也姓林,是林夫人的心腹。柳五儿来过几次,认得这人,只是没像待东平王府的门房那样送那么些的“糖衣炮弹”,所以算是相熟,但是不亲近。
林婆子“豁拉”一声,将门打开,放柳五儿进来,却拦在她身前不让她进林府的内院,只说:“柳姑娘,你回去吧!我们夫人的意思,如今林姑娘要安心备嫁,外人一概都不见了——”
柳五儿纤指伸出,指向自己的鼻尖,对林婆子道:“大娘,五儿不是什么外人!”
林婆子却冷着脸,只说:“夫人吩咐过,能叫林姑娘想起从前种种的人和事,一概都不叫姑娘见了。”
柳五儿一下子气苦起来,这叫什么事儿!不让黛玉见她,黛玉就能将以前在大观园里的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忘记过去,哪有那么容易!就像她现在这样,天天连轴转着干活儿,还不是偶尔能想起某个人,便一下子就能让自己郁闷上很久?
可是她无论怎么向林婆子解说,并且许诺无数的“糖衣炮弹”,林婆子都不松口,就是不让她入内去看望黛玉。柳五儿抓耳挠腮的,却又没有办法,只能从林家出来,掉头去找表哥陈岩,想问问他有没有能见到紫鹃的门路。
陈岩却不晓得林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与紫鹃也是好些时日没见面了,但是陈岩也听说了北黛联姻的事情,叹道:“怪不得呢!早先北静王府特地上门找到我们这聚宝斋,定制了不少南边风格的首饰和玉器,原来是要讨新媳妇的好儿啊!”
柳五儿点点头,这与她的推测一致,北静王只怕真的是对黛玉有着深深的好感,因此不遗余力地讨好未来的媳妇儿。如此看来,林府上那个会调南味的厨子,和黛玉莫名收到的那些古籍珍本,应该都是出自这位北静王的手笔了。
她想,北静王待黛玉如此之好,黛玉若是嫁入北静王府,北静王应该能护她一世安稳,再也不流一滴眼泪吧。既是如此,黛玉也真的没有理由,要去拒绝那位。
这么想着,柳五儿便稍稍放下心思。她托孙管事打听了北黛联姻的婚期,打算自己想办法混进操持婚宴的大厨队伍里——毕竟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大约便只能在黛玉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