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陵渡到胜捷军主力大营有五里路,策马疾奔的林宁只用了一炷香功夫,就远远看见为无数战火照亮的绵密军营,微微一提马缰,胯下战马减低速度,几息之后,林宁已身在大营之中。
前方千米之外喊杀震天,虽然已经入夜,可是战火却没有分毫减弱的意思,鼓声阵阵,号角声声,林宁侧耳听了一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鞑子真真不消停得紧!哼,要是知道俺们已经夺回风陵渡,看鞑子还会如此嚣张否!
林宁想着,一路前行,直奔中军帅帐,路上不时有军伍列队经过,那是要去替换袍泽作战厮杀,而更多的士卒则正围着一口口大锅,开怀大吃。
每一口铁锅都热气腾腾,胜捷军以什为单位开伙吃饭,士卒们吃饭的家伙都盛的满满的,林宁扫了一眼也没注意,反倒是后军一长溜盖着篷布的大车吸引了林宁不少注意力。
不过也仅此而已,战况如此紧急,林宁只想快点见到杨刚,快点解开心中疑惑。
中军帅帐灯火通明,四周尽是胜捷军精锐,到了这里,林宁翻身下马,立刻便有士卒上来接过马缰,林宁则三两步冲入帅帐。
一进帅帐林宁就愣了,只因为帅帐内挤满了人,林宁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竟然胜捷军一大半高级军官都在这里,所有人围成一个大圈,圈子中心正是胜捷军最高统帅、甘陕总督杨刚。
“风陵渡已经被我军夺回,后路无忧,诸君,今夜便是我等反攻之时,一雪连日来的屈辱,哼哼哼,鞑子得意了这许多天,一定料不到一路退败的我军会突然发动突袭,诸君诸君,克敌制胜,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谨遵大人将令,属下等定当奋勇争先,绝不堕我胜捷军军威!”众将齐齐叫道,人人激昂兴奋。
“好,那你们就速速回去准备罢,各营守备留下,我还有事要和你们商议!”
众将答应一声,纷纷出去了,片刻后帅帐中只剩下杨刚、张路等区区数人,加上刚刚赶到的林宁,全都是杨刚最为信任的心腹、弟兄,两只巴掌便数过来了。
杨刚目光转动,落在林宁脸上,火烛摇弋,帅帐内沉静了几息,就听杨刚缓缓开口了。
“林宁,你怎么回来了?我的军令没有看清楚么!”
“呃,回禀大人,军令我看清楚了,只是…………”
“那还只是什么!军情紧急,你不好生执行军令,这便是抗令不尊!还不速速赶回风陵渡去!”
林宁怔住了,很不习惯杨刚纯以上官的口气对自己说话,不过想起刚才听到的寥寥片语,林宁便镇定下来。
“大人,我胜捷军今夜反攻,自然兵马越多越好,我武勇营上万兵马,此时渡河回返潼关……………”
林宁想说,武勇营渡河回潼关实在是大大的浪费,应该全数开赴前线才是,可是刚说了一半,便被生生打断了。
“反攻?林宁,你想太多了!”
哎!?林宁再一次怔住了,可随着一阵低低密语,林宁恍然大悟。
原来杨刚适才只是在做样子!原来我胜捷军根本无力反攻,原来俺们真实的目的是要悄悄退兵!
“不错!军中粮草只够士卒们一顿饱餐,到了明日,俺们就只能喝稀粥,到了后日,凭几条船运来的一点粮食,数万大军连稀粥都喝不上!”
“………既然如此,那俺们就应该速速退兵才是,为什么还要做出反攻的样子呢?”
“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顺利撤军,你没有看见吗,鞑子挑灯夜战,分明就是不想给我们一丝机会!”
“数日来与我军交战的全都是满清汉军旗兵马,镶红旗的鞑子压根就没有出动过,若是我军此时露出撤兵迹象,林宁,你以为会怎样!”
“唯有进攻方能保持军心士气,唯有进攻方能让清军转攻为守,只有进攻…………方能为大军退兵赢得时间!”
这………说得对,说得都对,可是如此一来,哪支兵马会承担九死一生的使命?唔,不对,应该是,杨刚会让哪支兵马去,去,去…………
林宁瞳孔一缩,心中突然浮上一股寒意,再看杨刚,林宁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杨刚沉默着,不去看林宁,林宁扭转目光,望向张路、卢大富、牛敢、颜越、莫言,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林宁答案,因为他们自己也迷惑的紧。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敢死营主将杜欢求见,林宁一愣,心底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帐帘一掀,杜欢闪身进来,多日未见,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都指挥同知、大明三品高官已然变了一副模样,往日的高傲气度丝毫不见,毫无表情的面孔上有得只是挫折留下的沧桑。
“敢死营罪将、代哨总杜欢见过大人。”杜欢低声说道,双眼盯着地面,右膝一曲,跪倒在地。
“起来罢………杜欢,你可知道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么!”
“罪将不知。”
“别罪将罪将的,听着别扭!听好了,今日叫你来不为别的,不过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今夜子时,我军要奇袭满清鞑子,你部当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杨刚冷冷说到,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杜欢听了却猛然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神情变幻不定,不过数息之后,便又沉沉低下了头颅。
“罪,末将遵令。”
杜欢老老实实接了令,却半晌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