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
这天早上,61岁的老章出去晨练,太阳冒红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手抓饼两袋热牛奶。
女儿出嫁了,儿子入狱了,又跑了,生死不明。
家里只剩他和老伴。
他家住的是一栋很旧的楼,楼梯上拐角堆着很多杂物。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洗抽油烟机了,疏通下水道了,甚至还有个“包小姐”的电话。
老章爬上三楼,突然停下了。
他家门口站着一只鹦鹉,怔怔地看着他。
过去,老章养过鹦鹉,最后一只是产于马来半岛和南美群鸟的小五彩鹦鹉,蓝脑袋,蓝肚子,红嘴巴,红胸脯,绿脖,绿背,绿尾。它的眼睛是红的。
后来它死了,老章很伤心,不再养了。
想不到,这天早上,家门口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只金刚鹦鹉!
老章走近它,它并不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似乎等他收留。
老章打开门,打算先把早餐放回家。家里的黑猫正蹲在门口,很异常地叫着,它叫小白。老章怕它出去吃了鹦鹉,用脚把门关上了。
等老章再次走出来,鹦鹉还在。他把它轻轻捧在怀里,敲响了对门。
过了半天,里面才传出一个年轻男子恶声恶气的回应:“干啥呀?”
现在还早,估计人家小夫妻正在睡觉。
老章赶紧说:“楼道里有一只鹦鹉,是你家的吗?”
里面并没有开门,只是说:“我家才不养那玩意!”然后就嘟嘟囔囔离开了门口,回去了。
老章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这只鹦鹉,说:“你就是来我家的,对吗?”
老章把鹦鹉抱回了家。
那只黑猫一直仰着脑袋看,虎视眈眈。
老章很瘦,老伴很胖,她的体重几乎是老章的两倍。
老伴问:“又买了一只?”
老章说:“捡的。”
老章去了阳台,拿来一只很大的金属笼子,把鹦鹉关了进去。
鹦鹉似乎很不情愿,被关进笼子之后,扑棱棱乱飞乱撞。
笼子的底部是木板,铺着一层细沙,那是接粪便的。有两只被固定的小花碗,一上一下,那是装米装水的。
中间横着一根栖木,栖木上有铁链,上面带着弹簧锁,类似旅行包上那种。老章用铁链把鹦鹉的脚锁住了。
鹦鹉终于安静下来,站在栖木上,静静地看老章。
接着,老章准备了一些玉米,稻谷,花生,小麻籽,葵花籽,油菜籽,还有各种水果。
老伴喊道:“人先吃,再弄它!”
老章不管,他把笼子放在鞋柜上,满眼喜欢地说:“你好。”
鹦鹉不语。
老章说:“说话——你好。”
它还是不语。
老章说:“再见。”
它依然不语。
老章说:“再——见!”
它还是不语。
老伴说:“吃饭吃饭!”
老章走到餐桌前,跟老伴一起吃早餐了。
这期间,那只黑猫无声地跳上了鞋柜,逼近了笼子。鹦鹉那双灰色的脚一直紧紧抓着栖木,很稳固,二趾向前,二趾向后。它转头看着那只黑猫,表情阴冷。
黑猫弓着背,围着它慢悠悠地转着,似乎在寻找下口的机会。
突然,鹦鹉低低地叫了一声:“嘎!——”
那只黑猫好像受到了惊吓,它掉头一跃就跳到了地上。
老章和老伴都听到了鹦鹉的那声怪叫,回过头去看。那只叫小白的猫站在地上,它依然弓着背,仰着脑袋朝上看,步步后退,终于跑进了另一个房间。
老章笑了:“小白怕这只鹦鹉!”
老伴说:“它叫的声这么难听,小白能不怕吗?”
从此,老章家莫名其妙多了一只鹦鹉。
除了它曾经对那只黑猫叫了一声,再没叫过。鹦鹉是学舌的,老章以为,它可能正是因为不开口,才被主人遗弃了。
老章有信心。
他退休了,整天没事儿,经常站在笼子前,教它。
他知道,教鹦鹉说话,最好是大清早,因为这个时辰鸟的鸣叫最活跃,而且,它尚未饱食,学习效果最好。
环境也需要很安静,不能嘈杂,否则会分散它的注意力,不知道究竟该效仿哪个声音。大清早,老章也不去晨练了,他把窗户全部关上,然后开始教鹦鹉说话——
“你好。”
“……”
“再见。”
“……”
“吃了吗?”
“……”
“吃完了。”
“……”
十几天过去了,这只鹦鹉依然一言不发,守口如瓶。
墙上挂着一本老日历,上面显示着:2013年7月2日。
一般说来,教一周左右鹦鹉就可以学会一句话,巩固几天,再教第二句。半年时间,鹦鹉可以掌握很多语句。一些机灵的鹦鹉,还可以学会简单的歌谣。
鹦鹉学舌都是成语了,这只鹦鹉为什么例外?凡是学人语的鸟类,首先是善于鸣叫的种类,而它连叫都不叫一声。
老伴说:“是不是应该给它剪剪舌头?”
老章说:“那是八哥。”
老伴说:“那你就别想了,就当养了只普通的鸟吧。”
最奇怪的是那只黑猫,它再没有接近过那只笼子,每次都是从很远的地方绕过。喵星人的眼睛看到了什么,我们永远不知道。
墙上的老日历显示:2013年7月5日。
鹦鹉吃得越来越少了,它似乎病了,缩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站在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