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爽朗地笑道。“也许是出于潜藏在我们所有南方人身上、可是迟早会显露出来的情感冲动。也许……也许是因为我感到了惭愧。这谁也说不准。”
“惭愧?你应当羞死才对!把我们扔在这儿不管,让我们无依无靠、走投无路……”
“亲爱的斯佳丽!你怎么会走投无路呢?任何一个像你这么自私而果断的人是决不会走投无路的。要是你让北方佬给抓去了,倒是他们要靠上帝保佑了。”
斯佳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突然跳下车去,绕到车的另一边一斯佳丽坐的这边。
“下来吧!”他命令道。
斯佳丽直愣愣地看着他。瑞特不客气地伸出手臂往她腋下一夹,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放到自己身旁的地上,然后一把抓住她拉着她走到离车若干步的地方。斯佳丽觉得便鞋内渗进了砂土和碎石,硌得她的脚掌生疼。寂静而闷热的黑夜像一场梦紧紧裹住了她。
“我不想请求你的理解或原谅。你能否理解、原谅,我都看得一文不值,因为我永远不会理解、也不会原谅自己干的这粧蠢事。我为自己身上居然还残留着这么多的堂吉诃德精神而烦恼。但是,我们美丽的南方现在需要每一个汉子。我们那位勇敢的布朗州长不正是这样说的吗?这是题外话。我要去打仗了。”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得那么响亮、那么肆无忌惮,这笑声在黑暗的树林里激荡,引起阵阵回响。
“‘若不是荣誉对我来说更可贵,亲爱的,我就不会这样爱你。’(十七世纪英国诗人理查·拉夫雷斯的诗句一译者注冤这话正用得上,不是吗?用这句诗比我自己此时此刻所能想到的任何话语更贴切。因为我爱你,斯佳丽,尽管在上个月的一天晚上我在门廊上说了那样的话。”
他的拖腔满含着爱抚,他的手顺着斯佳丽裸露的臂膀向上移动,那是一双温暖而强壮的手。
“我爱你,斯佳丽,因为我们俩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你我都是叛逆者,亲爱的,都是自私自利的坏蛋。无论你还是我,只要自己日子过得太平、舒服,哪怕全世界都被砸个稀巴烂,也无所谓。”
他在黑暗中不停地说着、说着,斯佳丽听见了他的话,但没把意思听进去。她正艰难地接受一个铁的事实瑞特要在这里撇下她,由她单枪匹马去对付北方佬。斯佳丽的头脑里反复盘旋着一句话院“他要撇下我走了。他要撇下我走了。”但是她的感情却没有被搅动。
随后,瑞特搂住了她的腰和肩膀,斯佳丽觉得瑞特两条大腿的坚硬肌肉抵着了她的身体,瑞特上衣的扣子嵌人了她的胸脯。一股情感的热浪从心底涌向全身,让她迷惘、惊慌,竟使她忘了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形势如何。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软得像个布娃娃,通体温暖、四肢乏力、身不由己,让他的两条胳膊扶着真是舒服极了。
“上个月我说的那件事,你变了主意没有?没有什么比危险和死亡更能给人增添剌激的了。献出你的爱国热情吧,斯佳丽。好好想一想吧,你该怎样送一名战士带着甜蜜的回忆走向死亡。”现在他吻着斯佳丽,他的小胡子扎得斯佳丽的嘴怪痒痒的,灼热的嘴唇从容不迫,仿佛他有整整一夜的时间可以享用。查尔斯可从没这样吻过她。塔尔顿双胞胎和卡尔弗特兄弟的吻,也从没这样让她又热又冷又哆嗉。瑞特让她的身体稍稍后仰,让嘴唇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动,滑向用一件浮雕玉饰扣住的紧身上衣的领口。
“宝贝儿,”他低声说道,“宝贝儿。”
斯佳丽看见黑暗中马车模模糊糊的轮廓,听到韦德尖细发颤的声音在叫着院“妈妈!我害怕!”
猛然间,冷静的理智回到了她迷离恍惚的意识中,她想起了自己一时忘却的事情,那就是院她也害怕,而瑞特就要离开她,扔下她不管,这该死的无赖!最最可恶的是院他居然这么无与伦比地脸皮厚,站在这个大路上说着下流话侮辱她。想到这里,她不禁怒火中烧,恶从中来,顿时挺直腰板,猛地一扭身子,从瑞特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哦,你这个无赖!”她喊道,一边拼命在记忆中搜索着,想用更恶毒的字眼骂他,她曾听到过父亲杰拉尔德骂林肯,骂麦金托什一家,骂发犟不走的骡子,可就是想不起那些话来。“你这个下流的东西、胆小鬼、又脏又臭的家伙!”由于她想不起任何具有强有力杀伤力的词儿来,便抡起胳膊,把剩余的全部力气一齐使上,扇了他一个嘴巴。瑞特倒退了一步,把手举到脸上。
“啊。”他镇定地说,有一会儿工夫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在黑暗中站着。斯佳丽听得见瑞特粗重的呼吸声,也听得见她自己好像刚跑了一段急路似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难怪别人这么说!难怪人人都这么说!你不是一位正人君子!”
“我亲爱的小妞儿,”他说,“你真不够味儿。”
斯佳丽明白瑞特在取笑她,这真是火上浇油。
“滚!快滚!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但愿炮弹直接击中你,把你炸成一百万块碎片!但愿——”
“不必往下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等我为国捐躯以后,我希望你多少会受到一点儿良心的、由.”
姐责。
斯佳丽听到他笑着转身走回马车那边。斯佳丽看见他站在车旁,听到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