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圆日,季颂贤推窗而望,树影间点点月华。
清冷月光似和成怀瑾相和,她赶紧掩了窗子,接过绕梁递上来的花茶喝了一口,唇齿间勾出花草香气缭绕一身。
绕梁笑道:“娘子这些日子越发好看了,有时候奴奴都瞧的呆了去,娘子这般貌美,不知道怎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
“多嘴。”季颂贤放下茶杯,勾勾绕梁的鼻子。
往常若是绕梁说这种话,她必然取笑一通,今日却丁点说笑的意趣都没有了。
她端坐窗前,白皙手指绕着发端,嘴角心中都勾出淡淡的嘲讽笑意,前世的她恣意妄为,因着倾慕成平安的才华,羡慕他放荡fēng_liú,毅然嫁与,结果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而今生,却因心有牵挂,碰着了那真正思慕的人,却不敢再做承诺,只能违心与旁人许下婚约。
只是,为着这父爱母慈,为着兄长记挂疼宠,便是违心又如何?
季颂贤嘴角淡淡嘲讽转为甜美,这一世,她只愿亲人安好……
“娘子,奴……”绕梁站在一旁想要说话,却不想身子晃荡了两下就这么摔倒在地上。
“绕梁?”季颂贤大惊,猛然站起去扶绕梁,摸着她还有鼻息,似是睡着了这才放心,一时眉头又拧起,转身就要朝屋外跑去,不想窗子无风自动猛然翻起,一个黑影跃进屋内,一把拉住季颂贤。
“何人?”季颂贤压下心头惊慌怒问一句。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季颂贤瞬间安静下来。回身望去,就见成怀瑾一身墨色衣服站在她身前,黑发白肤红唇,竟然似夜妖一般惑人。
“你……”季颂贤后退了几步:“你来有什么事?”
她似是想起什么来,转身捧了那乌木描金盒子递给成怀瑾:“即是你来了,便将这个捎回吧。”
成怀瑾没有接盒子,直接拉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抬头看着一直举着盒子的季颂贤:“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有收回来的,你若不要扔了便是,何故还要给我。”
季颂贤颓然将盒子放下,赌气般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我竟不知堂堂锦衣卫总宪还有夜探闺房的喜好,也不知总宪大人探了几家的闺房?”
“只一家。”成怀瑾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脸上浮现温柔之色:“一辈子也只探了这么一回,结果竟叫娘子抓个现行,想来,我做不得梁上君子,也没那做cǎi_huā之人的时运。”
扑哧一声,季颂贤也不知因何笑出声来,将盒子放到桌上,盯着成怀瑾瞧:“你有何事青天白日不能说,偏晚上到我闺房来,叫人知道成何体统,我还要不要活了。”
“放心。”成怀瑾看着季颂贤柔声说道,一时,放在桌上的手叠在季颂贤白嫩的手背上:“我做事自来隐密,不会叫人知道的。”
自然是不会叫人知道的,成怀瑾心里有数的很,如今季府四周不知道布防了多少锦衣卫的暗探,便是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又哪里能叫人知道了去。
“你。”季颂贤怒目而视,想要将手抽回来,可怎么动都被成怀瑾压的死死的,最终只能作罢:“登徒子。”
成怀瑾嘴角勾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我听说赵尚书代人求亲,你想要答应下来。”
“是。”季颂贤很干脆的认了:“我年岁一日大过一日,若是订不下亲事父母总归不放心,反正我是要嫁人的,自然要寻父母放心又喜欢的人选。”
“你说我与韩中书同时提亲,季相会选哪一个?”
“自然是韩中书。”季颂贤想都没想便指出韩中书来。
“那你呢?”成怀瑾又问,本一双清冷凤眸紧紧盯着季颂贤,其间含了几多深情厚意,又有几多温柔缠绵。
“我……”季颂贤语穷,默了许久没有答出一个字来。
“我已知。”成怀瑾笑了,这一笑竟如春花初绽,妖美惑人,季颂贤瞧着,只觉成怀瑾颜色更加动人,似是身后有大片大片妖异的花朵绽放一般,叫她瞧的也痴了。
成怀瑾紧紧握住季颂贤的手:“你且放心,我会请陛下赐婚。”
“不成。”季颂贤猛然回神,十分唾弃自己,怎就被这么个妖孽给迷了心神呢:“不能,你……”她咬牙说出十分伤人的话:“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本就是,本就是得罪人的,便如陛下手中的刀一般,等染满血腥的时候,恐会被陛下所弃,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落井下石之人,我……我不敢嫁。”
“怎么?”成怀瑾的笑容消失:“你怕了?”
“我怕。”季颂贤如实回答:“要是我孤身一人我就顺着心意与你同生共死也无不可,只是我有家有业,有父母兄嫂,我怕会牵连到他们,到那时候,我百死难辞其咎。”
成怀瑾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道:“放心,不会。”
“什么?”
“放心,绝不会牵连你家人。”成怀瑾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我是不会叫你没有好结果的,若真如你所言,我又怎忍心叫你陪我赴死,我也万不会提亲的。”
“真的?”季颂贤瞪圆了眼睛,万分不敢相信。
“真真的。”成怀瑾点头,斩钉截铁道:“若你不信,我叫陛下给你保证。”
“好。”季颂贤沉声说了一个字。
“什么?”成怀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颂贤一笑:“陛下的保证啊,我是信不过你的,不过,我信得过陛下。”
就这么一句话,成怀瑾的脸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