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云婧川也同样。
而她永远都忘不掉,在那个连同空气都泛味道的下去,迷离的光影当中,她用着稚嫩无比的声音说出的话
她说,“爸爸,我的梦想是以后成为超级英雄拯救世界!”
空气中满满的黏腻味道,伴随着的是一寸一寸渐渐透过衣衫的温热。这感觉没有人比云婧川更熟悉。
在云默哥哥被刺伤的时候,在顾妈妈濒临死亡的时候,这场景她都看到过。漫无边界的鲜红一寸一寸侵占了毫无防备的内心,是血,也是云婧川缓缓浮上内心的绝望。
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前胸向下倒在血泊之中,背上与心脏相对的位置,是道浅浅的伤口。明明看不到露出的内里的血肉,可那血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汩汩的冒了出来。
云婧川脑中一片轰鸣,犹如飞机盘旋螺旋桨滑动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除了那刺目惊心的场景,她再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发生了什么???爹爹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秦珏利剑回鞘,鼻尖轻哼一声。
虚伪的人到底是虚伪。即使不堪到全天下人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却还要保持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救人?若是真的那般关心民众疾苦,为何不早早的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自动的来到北越大营,而是在大盛已经诸多伤亡的时候,才选择保护呢?
而且,还是一个瘦瘦巴巴的丑小子。那小子有什么值得他以命来换?
秦珏这般心情在见到那小子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摸出一大堆瓶瓶罐罐试图找药相救的时候,更为不屑。
没用的。他在剑上涂了致命的毒药。那是一旦沾上,只有血液流尽方能停止的。
最关键的,无解。
不过是道浅浅的伤口而已,没关系的,一定还可以救的。
可即使拼命的按着,血液还是会从指缝之间不住的流出来。面颊上眼泪落了又掉下,泪眼模糊的云婧川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一般。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早已经超过了最大剂量,可是药物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男子的身下血迹一圈圈晕染开来,就连那灰衣,也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颜色。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强效止血的明明已经用上了,可是为什么根本就没有要凝血的迹象呢?
云婧川自己没有办法,随即求助般的望向周围黑压压的都是人,可是一个个都是极为冷漠的看着,根本没有一个人上前,甚至是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没有!
谁能来救救他,救救爹爹……
他是大盛的恩人啊,不是还修建运河,为护佑百姓打过仗么?不是为了停止战争,不惜以自身性命作为交换的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爹爹?
其实除了冷漠,倒是还有其他的情绪在其中。云婧川遥遥看到慕子恒站在人群之中,眸中冷漠,嘴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而在大盛的另一边,抱着同样的表情的,是红衣绝艳的男子,北越的主帅,她的表哥秦珏。
这些人,不是对爹爹死活抱着无所谓的心态的,就是希望爹爹死亡的。她求助他们会有用吗?
他们不会帮她的。
力气一点一点从四肢百骸中流失,云贤脑袋无力的贴伏着地面,背上渐渐由疼痛变得麻木,耳边朦朦胧胧听到细碎的哭声,奋力的抬起头,原来是先前救了的黑小子。
一张脸黝黑的像是黑炭一样,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瞳孔却明亮如群星闪耀的星空。
这眸子,他一生之中见过两次。而拥有这般眸子,又会为他流泪的人云贤的瞳孔蓦地放大,但在一瞬之后,突然变得柔和,“哭哭啼啼的,这样,也算是,男子汉么……”
想到的话,说出口却远远比想象当中的艰难。云贤奋力压下心口不住涌上的甜腥,“我云贤这一生**肆意,从未想过能给予别人什么,也没有奢望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而今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竟然还能看到有人为我而哭,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云婧川身形一震,眼泪却突地盈满眼眶。
人生的……最后一刻么?谁允许他那么认为的?
世界那么大。她救不了不代表别人救不了。不是还有医术天下第一的玄女么?不是还有异术无人能及的落大哥么?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救,但是她总会想办法的。若是实在不救,她就好好的去求他们,即使当牛做马都可以。
可是谁允许他现在就可以放弃希望了?
而且,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圆满?
爹爹都没有见到她真正的女儿云婉,还不知道她是同从现代过来的,甚至他也没能亲眼看到她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爹爹不是最疼她的么?那份疼爱不是都让身为大娘的公主都感到嫉妒的么?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呢?
他不是还要带她回家的么?不是好好的说让她暂住在长平王府的么?她都还在等着呢,他怎么可以不来接她呢?
她不许,她绝对不许!
“爹……”
云贤颤抖的沾满血迹的手指轻轻竖在女子将要出口的唇间,悠长而又缓慢的摇了摇头,“还是离开吧。走的越远越好。若是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爹爹知道是她!云婧川几乎在瞬间就确定了!爹爹知道是她,所以不愿意让她暴露身份,因为知道是她,所以让她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介入这些